第32章 第三十二章(2 / 2)

看老太爺已有決定,顧茵就道:“那月錢我就拿著了,隻是這過年的銀子我真不能收。”

老太爺也不逼她,隻是把那五兩銀子左手倒右手,裝到手邊一個紅紙封裡,“那既然是過年,到時候你不在我跟前,我提前把壓歲錢給你總行了吧?長者賜,不可辭。長輩給的壓歲錢你也不肯收?”

顧茵醞釀著婉拒的說辭,結果老太爺根本沒給她這個機會,把銀錢往她手裡一塞,又拿出兩本油紙包好的書,讓顧茵幫著轉交給許家,然後就開始趕人。

顧茵被趕到書房外頭,老太爺的聲音從裡頭傳來:“可不許把壓歲錢都存起來,弄點好吃的好喝的,再把自己收拾的好看些,開年我要是還看你瘦瘦小小的、穿著那個大黑袍子,我可是要罵人的!”

顧茵隔著門板忍不住笑彎了眼睛,她先是道了謝,又給老爺子提前拜了年,這才回廚房去取自己的外袍。

徐廚子正在熱說朝天地灌香腸,看到顧茵回來他手下不停,見怪不怪地問:“小師傅今天這是要回了?”

顧茵說沒有,又解釋了老太爺讓她提前歇年。

徐廚子的兩個小徒弟羨慕得眼睛都發紅了——都知道逢年過節是廚子最忙的時候,這時候能休息,簡直是每個廚子的終極夢想!

“去去,一邊待著去兒。”徐廚子趕蒼蠅似的把兩個小徒弟趕到一邊,“你們有那能耐嗎?光看賊吃肉,不看賊挨打!”說完他自己也頓了一下,不好意思地道:“我粗人不會說話,小師傅彆和我一般計較。反正我的意思就是,您這些天勞心勞力的,整出那麼些我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吃食,是該歇一歇。”

顧茵笑著搖搖頭,和徐廚子告了彆便離開了文家。

到了大街上,平時本就熱鬨的小鎮越發人頭攢動。

街上賣各色年貨的店麵和小攤子一眼望不到頭。

顧茵把工錢那十兩貼身放起,隻揣著那五兩壓歲錢,也加入了置辦年貨的大軍。

她先去了成衣鋪子,給家裡人一人買了一身新衣裳——雖然前頭入冬的時候王氏給每人都做了新的,但是都是灰沉沉耐臟的顏色,樣子也不是很美觀,尤其是小孩那身,碎布頭拚的,她前一天還聽武安說他倆出去玩的時候,緇衣巷其他孩子笑話小孩穿的像乞丐。

小孩是什麼都不懂,自顧自玩,武安回來氣的不行,回來偷偷講給了顧茵聽。

四身體體麵麵的成衣就花去了快二兩,顧茵又買去了一些平時家裡不舍得吃的乾果點心,切了一些肉,又花掉了快一兩。

還剩下二兩多,她思索了一番,去了首飾鋪子。

還記得剛穿來的時候,王氏頭上是有一根小銀簪子的,上頭依稀還刻著她的名字。隻是後頭顧茵的藥一日一日地吃下去,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她頭上的簪子就沒有了,換成了戴到現在的木簪子。

黃昏時分,顧茵提著大包小包回了緇衣巷。

王氏和兩個連成串串的孩子都在巷子口等著。

看到顧茵,一大兩小都迎了上去。

“我還奇怪怎麼今天你回來的這麼晚,敢情是去買東西了?”王氏接了她手裡的東西,一樣都沒給她留,“我咋記得你之前把錢櫃子的鑰匙給我之後就沒再要回去呢?你哪裡來的銀錢?”

顧茵蹲下身把兩個孩子手上的繩子解開,一手牽一個,跟上了王氏的腳步。

“是老太爺放了我歇年,還給了我當月的月錢和一些過年的銀兩,我就去買了新衣服和吃的。”

到了家,王氏把東西都拆開來。

看到那四身衣裳,她皺眉道:“你隻給自己買就好了……給兩個孩子買也成,咋還給我買?”

顧茵給自己和王氏選的都是碧色的襖裙,隻是王氏那身顏色深一些,她自己的顏色淺一些。

“娘鎮日裡穿的都是灰撲撲的,這不是過年,咱們也鮮亮一些。”

王氏說:“哎,我不喜歡這個顏色,你在哪家買的,我去換換成不?”

顧茵就報出了那家成衣鋪子的地址,之後讓兩個小家夥試穿新衣服。

給小武安的是一身湖青色的棉襖棉褲。

顏色不僅鮮亮,剪裁得也十分得體。

武安穿著略有些大,但比他娘做的那種一套可以穿三年的大小還是合適很多,手腕和褲腿卷起一個邊,就正正好。

他皮膚是天然的黝黑,這衣服上身雖沒有顯得白淨,卻是神氣了不少。

武安喜歡得不行,試穿完就立刻換下來,又方方正正地折起來,說等過年的時候再穿。

後頭輪到小孩,他的衣服褲子比武安的小一圈,顧茵本來想讓兩個孩子穿同色同款的,但是後頭想了想,還是給他買了身靛藍的——這孩子忒能造,上房爬樹、鑽狗洞……就沒有他不會的。

還是略深一些的顏色好,起碼可以保證能穿一整天再換洗。

他皮膚的黑是後天曬得,在家裡養了大半個月,已經白回去不少。

那靛青色的小衣服小褲子在他身上一穿,活脫脫像個小富之家的少爺。

他也有樣學樣,試穿完就要換下來。

兩個孩子捧著珍寶似的捧著衣裳回了屋,顧茵也準備試穿自己的。

結果找來找去,她衣裳不見了!

她又翻檢過一遍,想著莫不是當時成衣鋪的活計給她漏裝了,或者是自己粗心大意,買彆的東西的時候掉了也沒發現,王氏挎著小包袱回來了。

包袱抖落開,是一件鵝黃色素麵小襖和一條湘色馬麵裙。

“娘這是……”

王氏笑眯眯地道:“哎,我去看了看也沒啥喜歡的。一不留神把你給自己買的那身也帶去了,乾脆就兩身換了這麼一身出來。你快試試。”

說著她就推顧茵回屋試穿衣裳。

要不說人靠衣裝佛靠金裝呢,小襖和裙子上身,顧茵本就白皙的肌膚被襯得越發瑩潤,那襖子立領處還鑲了一圈兔毛,圍繞著她尖尖的下巴,更顯得那巴掌大的臉蛋越發小巧。

“真好看!”王氏真心實意地誇讚道,“你這年紀才該好好打扮,過年就穿這個,我看著都高興!”

“那您的衣裳……”

“哈那些我都看不上,穿著還不方便乾活,我這身自己做的咋了?你覺得不好看?”

顧茵自然不能說王氏的手藝不好,隻囁喏道:“就是想看您穿年輕一些。”

王氏擺擺手,接著去理彆的東西,“你沒再給我買什麼了吧?”

顧茵連忙上去拿起最小的那個、一直貼身放的小包袱,“沒了,這是老太爺給許家的書,說是謝謝許嬸子上回幫著請大夫的謝禮,我這就送到隔壁去。”

…………

當天晚上,王氏洗漱完正準備歇息。

武安突然跑進了屋,開心地笑道:“娘!快看我撿到了啥!”

王氏定睛一瞧,小兒子手裡拿著一根細細的銀簪子,那簪子雖細,但簪頭是一朵栩栩如生的梅花,精致小巧,很是討人喜歡。

“你哪裡撿的?”王氏驚喜地接過,拿出帕子擦了簪子上的土。

武安頓了一下,而後才說:“其實也不是我撿的啦,是咱家那小孩撿的。所以我也不知道具體是哪裡。”

“咋我這輩子活這麼大,最多隻撿過一個銅板?他還能撿到簪子,還是個銀的?”

母子說著話,顧茵推了門進來,“唉,我在外頭聽到武安的話了,真是出門見財,好事兒啊!娘快插戴看看合不合適。”

王氏卻沒動,還狐疑道:“這彆是賊贓吧?我聽說好些毛賊偷了東西不敢直接拿出來賣,故意埋到荒僻的地方。彆是讓咱家孩子撿了,這不得惹大禍!”

顧茵立刻道:“肯定不會!武安他們今天沒跑遠,是吧?”

武安立刻小雞啄米似的狂點頭。

顧茵便接著道:“所以這應該是咱家附近撿的,關捕頭就在旁邊住著,哪裡有毛賊敢把賊贓埋到咱家附近?”

“那更不成了,要是咱家附近那不就是你許嬸子的東西?她這人好像就喜歡這種梅花樣式的首飾,我給她送去!”王氏一拍大腿,“要不是她的,我就送給關捕頭去,這麼好的簪子,丟了得心疼死,還是讓衙門的人放到失物招領的地方去。”

她說走就走,眼看著就要出屋門。

“娘,彆!”顧茵和武安異口同聲,然後一左一右把王氏拉住。

兩人喊完都不知道怎麼說,一個勁兒地打眉眼官司——

“嫂嫂,你快說啊!”

“我就編了這麼多,我不會撒謊啊!”

一大一小你看我我看你,誰都憋不出一個屁來。

後頭背對著他們的王氏身體開始抖動,然後幅度越來越大,最後終於哈哈大笑起來。

“大傻子帶小傻子撒謊騙人呢!還家附近撿的,還知道往上撒土……笑死我了!哈哈哈哈……”

“娘都知道啊。”顧茵臉上一臊,鬆開了拉著王氏的手。

“都說你不會撒謊了,武安前腳說撿了東西,你後腳就來賀喜,傻子也知道你倆串通好的!”

“那不是怕您又不要嘛。”

王氏伸手擰了一把她的臉蛋,“要,為啥不要?我們倆輪流插戴,你長這麼大也沒個好首飾,等過完年就戴著去文家上工去。我聽說那些大戶人家的下人最會看人下菜碟,可不能讓人把你低看了去。”

鬨完這一場,顧茵和武安拉著手回了屋,出門的時候武安還在道:“嫂嫂,你好像真的不會編瞎話,不然下回還是我來編,你照著我說的做吧。”

顧茵的臉越發通紅,“沒有下回啦,扯謊終歸是不好的事。”

這一夜,王氏摩挲著那根小銀簪子睡得格外香甜。

就這樣笑著鬨著,顧茵迎來了穿越後的第一個年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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