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嗖一下”他實在演不出來,抓耳撓腮地給急壞了。
顧茵看著他又說又演的,憋著笑道:“你一字一句慢慢說,那後來呢?”
“後來我要跳河裡,他就不追了。”
這個事情顧茵之前就聽葛大嬸和老劉頭提過,說當時這孩子孤身一人在碼頭風餐露宿,關捕頭想把他送善堂去,無奈他滑溜得不行,關捕頭又怕傷著他,不敢下狠手去抓,隻想著把他耗到沒力氣。沒想到這小孩死倔,跑到沒力氣差點要跳河。
也因為那樣,碼頭上的人看關捕頭都束手無策,就沒人再敢抓他,任他在那裡遊蕩。一直等到顧茵和王氏去擺攤,這孩子才算有了歸宿,也才有了現在的顧野。
“傻孩子,為啥要跳河呢?”顧茵點了點他,把當時關捕頭是要送他去有吃有喝的地方去,所以才追捕他解釋給他聽。
顧野恍然地點點頭,又說:“穿那個衣服的,我害怕。都抓我。”
這樣一說顧茵也明白了。
寒山鎮外的世道確實亂的很,皇帝昏庸,上行下效,官員貪汙,連捕快小吏都跟著魚肉鄉民。
也是她們運道好,在這亂世中尋到了寒山鎮這樣的世外桃源。
“穿捕快衣服的不都是壞人哦。你想啊,人家像你說的會飛的,如果要抓你那不是很簡單?他就是怕傷到你啊。”
顧野疑惑道:“難道不是……我跑得快?”
王氏在旁邊實在笑得不行了,說:“你都被逼的要跳河了?你快個啥啊你快!”
顧野搔了搔後腦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讓你去學功夫,學會了也那樣嗖嗖的飛,不好嗎?”
顧野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忙不迭點頭道:“我學飛!”
於是顧野去隔壁學武的事也定了下來。
第二天,顧茵和王氏日常去碼頭上擺攤。
她們出發的時候,隔壁的關捕頭已經在院子裡打拳了。顧野便被送過去,從紮馬步開始學起。
這天並沒有發生顧茵預想中再有人來尋釁的事,顧茵雖然心裡仍有些不踏實,但平平靜靜終歸是好事。
晌午收了攤,顧茵把東西往家裡一擱,趕緊去隔壁看顧野。
這孩子還在院子裡紮馬步呢,關捕頭在旁邊陪著他一起紮。
一大一小兩個身影站在一處,一樣的跨步半蹲,一樣的雙手在腰間握拳。
顧茵被嚇到了,猶疑地問道:“你們不會從天亮我們出去擺攤那會兒,紮到現在了吧?”
關捕頭滿頭大汗,呼吸聲粗重。
顧野也是滿臉通紅,卻是笑嘻嘻地道:“他說的,一起紮。”
關捕頭這才呼出一口長氣,出聲道:“是我說的。”
他一開始是怕這孩子覺得紮馬步辛苦,耐不住性子去練,所以才說陪他一起紮。
本想著這樣大的孩子,最多紮上一炷香就了不得了,所以關捕頭也沒設時長,沒想到這孩子馬步一紮就是一個上午!
“哎哎,小野快回家吃飯了!”眼看著關捕頭的腿都開始打抖了,顧茵實在於心不忍。
顧野乖乖地收起陣勢,站起身,依依不舍地對著關捕頭揮手道:“下午再一起玩。”
饒是素來持重,臨危不亂的關捕頭聽到這話臉色都明顯地變了一變。
“什麼下午晌,你跟我一起半夜起來的,吃完飯下午就跟我在家一起睡覺。”顧茵拉著他就走,還不忘對低哆嗦著腿的關捕頭點頭致歉。
等回了家,王氏簡單地做了頓午飯,在飯桌上問起顧野今天學的咋樣。
顧野一邊大口吃飯一邊口齒不清地道:“好,好玩!”
等到後頭打發了顧野先去屋裡睡午覺,顧茵道:“娘可彆問了,我都後悔送小野去學武了。”說著她把關捕頭方才的“慘況”描述了一番。
王氏揮手道:“你這就是多餘的擔心了,那是關捕頭誒!還能讓孩子難住?日常休沐就是在家打拳練武的行家!”
顧茵無奈,“關捕頭再神通,也不年輕了,都快知天命的年紀了。”
“練武之人是體質不是咱們能揣度的。倒是咱們小野,還沒開始學呢,就紮一上午馬步,這兩條小腿不都酸死?”
兩人說著話進屋去看,顧野已經在炕上呼呼大睡了。
等他一覺睡到半夜,顧茵起身的時候他也跟著起床。
顧茵問他腿疼不疼。
他歪了歪頭,表示疑惑,好像在說好好的,娘問這個乾啥?
然後他乾脆以實際行動回應,在屋子裡又是深蹲,又是飛踢的,表示自己啥事兒都沒有。
武安聽到響動也揉著眼睛坐起來,帶著困腔詢問道:“小野,昨天我回來你就睡著了。娘和嫂嫂說你去和關捕頭學武了,是不是特彆累?”
顧野立刻笑著道:“不累,好玩!”
武安羨慕道:“真好啊,我休沐的時候也能跟你一起去嗎?”
顧茵立刻道:“不,我勸你最好彆去。”
時辰還早,顧茵讓武安接著睡,帶著顧野出屋去洗漱。
等到出攤前,顧茵叮囑道:“今天可不許再紮一早上馬步了,知道不?對身體不好。”
主要是對關捕頭身體不好。
顧野似懂非懂地點頭答應。
與此同時,穿上捕快服侍,帶好佩刀準備出門上值的關捕頭在出門之際,對徒弟叮囑道:“你彆帶那小孩紮馬步,找些彆的練。”
李捕頭奇怪道:“練武不都是從紮馬步練起,當年您帶我的時候,不也讓我一紮就是一個時辰嗎?”
關捕頭輕咳一聲,“反正就是個打基礎的過程,也不拘泥於這個形式,你再想彆的就是了。”
自家師父比自己有帶徒弟的經驗,李捕頭也沒再問,隻抱著腦袋一通猛想,也沒注意到他師父這日走路的姿勢略為奇怪。
後頭顧野樂嗬嗬地來敲門了,李捕頭開了門,看著他小豆丁似的五短身材,一時間也不知道除了紮馬步能帶他練什麼。
在顧野滿眼的期待中,李捕頭道:“不然我帶你跑步吧?對,跑步練氣,對以後修行內家吐納很有幫助的!我陪著你跑!”
…………
顧茵和王氏這天到了碼頭上,發現旁邊的空地上突然也支起一個新攤子。
她們的攤位已經是碼頭上最差的了,所以另一側一直沒有人。日常文老太爺就坐在那裡釣魚。
本來多一個攤子也不出奇,奇就奇在,這家的家夥什——不論是矮桌板凳,攤檔箱子,甚至是粗瓷海碗,都和顧茵她們所用的是一樣的。
再定睛看去,這家也是一個麵相凶惡的婆婆帶個媳婦。
且那媳婦還是王氏和顧茵認識的人——正是之前想和顧茵學廚不成,大過年的在許家說酸話酸王氏、讓許氏趕出去的那個鄰居。
這婦人的姓氏她們不知道,隻聽鄰居都喊她作馮成家的。
“你來乾啥?你憑啥學我們?”王氏認出她來當下就不乾了,立刻就去質問。
那馮家媳婦抄著手冷笑道:“這碼頭上交錢就能擺攤,憑啥我不能來?再說,我和我婆婆一起做生意就是學你家了?天下婆媳一起擺攤都是學你家?”
王氏擼起袖子道:“你這是強詞奪理,我不說你婆媳一起擺攤的事兒,隻說這些家夥什……”
“那就更好笑了,這家夥什是我在木匠那裡買的現成的。”
這話王氏還真辯駁不了,一開始用這些家夥什是因為決定擺攤的時候倉促,便直接買了現成的。後頭家裡富裕了一些,本來是能置換好一些的,但是一則那些東西都用順手了,二則是想著再有幾個月就要去盤鋪子開店,就不再浪費銀錢。
卻沒成想這成了個空子,讓這馮家媳婦給鑽了!
在家攤子上開始排隊了,王氏轉頭看到顧茵忙上了,便也顧不得和她吵嘴,回身去幫忙。
“學人精,有毛病!”王氏看著自家攤子前熱熱鬨鬨,而隔壁攤子冷冷清清的模樣,一邊乾活一邊低聲罵道,“乾不過兩天就倒閉!”
顧茵沒應她的話,那天的人搗亂了一天後就沒再來,她心裡總有些不安生,今天這馮家媳婦又學著她家一模一樣的陣仗,顯然也是有備而來。
她正這麼想著,碼頭上突然又來了好些人,像有組織一般立刻去了隔壁攤子排隊。
兩家攤子前都大排長龍,馮家媳婦旁邊的老婆婆也開始學著王氏一樣聲音洪亮地開始吆喝:“文老太爺粥,一文錢一碗誒!大肉包子一文錢兩個,菜包一文錢三個誒!”
居然連賣的吃食也和她們一樣,還便宜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