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五十七章(捉蟲)(2 / 2)

反正肯定多到現在他數不清。

其實這也是顧茵想,她和周掌櫃一樣,立誌是要做大師傅,但不是做食堂大師傅!

天天炒家常菜,做家常點心,日漸乏味隻是一遭,很多精細活計也是會手生。就像之前周掌櫃做釀豆莛,那種功夫都是要常做常練,再生疏下去,怕是手藝退步。

而且徐廚子和他兩個小徒弟也確實學儘心,尤其菜刀和砧板,很有些天賦,帶到現在,店裡其他家常菜他們師徒三個都能做得來了。

顧茵自己也就罷了,讓他看著周掌櫃手藝退步,她是真覺得對不住人家。

年夜飯後,大家坐在一起守歲。

因為也沒有什麼娛樂活動,所以顧茵早就拜托武安從文家借了兩個話本子,在這種時候讀給大家聽。

武安現在已經認識很多字了,話本一般也是用粗線白話文,他讀起來一點兒也不費勁。

王氏最喜歡看戲,沒戲看聽話本也很好,眾人聽得興起時候,顧茵把周掌櫃喊到一邊,同他商量道:“咱們今年進項還成,來年能減稅,賺更多。我尋思著,咱們是不是也該些精細吃食了?”

要不是開業那時候兩家大酒樓打壓,他們現在也應該有不少高級客戶了。

現在平價吃食生意已經打穩了根基,又沒了望月樓一個強勁競爭對手,正是出手擴大規模好時機。

周掌櫃點頭道:“東家不說我也想提這個。且我也打聽過了,咱們隔壁鋪子租期就在春末。朝廷稅收高,生意不好做,隔壁馬上要空下來。到時候咱們租下,開一扇小門,專門設置一個招待貴賓單間。”

隔壁鋪子小,隻有食為天一半那麼大,剛好可以隔開成幾個小包間,而且租子對現在顧茵來說也不會很貴。

兩人就說好等到年頭上忙完,先去打聽清楚,最好是到期前就能提前租下來。

商量完畢,周掌櫃坐了回去,王氏又臉上堆著笑摸過來,也是有話要和她私下說模樣。

“兒啊,明天是新年……這都第八年了。”

從前同住緇衣巷,顧茵和許青川時不時能碰麵,都沒生出幾分不同情誼。如今他們一家子搬走了,若不再牽線,這事兒肯定是成不了了。

聽到這個顧茵是真頭大,但也因為過去都是點到即止,一直沒和王氏開誠布公地聊過,所以她乾脆仔細和她說說。

“娘屬意誰呢?還是許公子?”

“青川挺好,雖說是個窮秀才,但那是朝廷局勢不穩,他才沒接著考下去哩,不然指不定已經是舉人老爺。而且咱們兩家知根知底,你許嬸子也喜歡你。”

“娘說都在理,但是我不屬意他啊。”

王氏問她為啥,顧茵想了想說,“也不是為啥,就是不合適吧。許公子喜歡看書論書,滿腹經綸,出口成章。可是我聽到人讀書就發暈,早先老太爺還想逼我讀書呢,讀一下午比我在後廚忙一天都累。”

因為是和王氏說,顧茵也沒有覺得不好意思,接著道:“就像上次我們去花燈會,許公子猜燈謎一猜一個準,而且不是亂猜,每個燈謎都解得有理有據。不少姑娘在旁邊聽見了,對他都是一臉仰慕。可是我不感興趣啊,我當時魂遊天外,隻想著中秋咱家能賺多少銀錢,節後可以推出什麼新吃食。聽聞有兩種樂曲,一種陽春白雪,十分高雅,一種下裡巴人,通俗易懂,我倆就是兩種樂曲,勉強湊在一起,怕是往後一輩子都說不上幾句話。”

“咋配不上,你配皇帝太子都配得上!”王氏壓低聲音,瞪她一眼,“乾啥這麼說自己?”

顧茵莞爾,“那娘說,我還配啥許公子,我進宮當娘娘去。”

王氏笑著拍她,鬨過一下,她正色道:“那旁人呢?文家那少掌櫃,也是生意人,和你總有話說了吧?”

“文掌櫃少年老成,素日比我還持重。當然不是說他不好……還是沒感覺。”看到王氏做勢又要抬手,顧茵趕緊道:“娘不能這麼算,難不成你眼裡沒成家、和我年紀相當,都得和我配?那還有李捕頭、白家白子熙……”

“這不錯!”王氏眼睛一亮,“白家人口多,不好相與,可能也看不上咱家門第。但李捕頭是真不錯,器宇軒昂,人也正氣。而且他家隻有關捕頭一個,關捕頭可是咱們小野師父,這不就是親上加親?”

顧茵連忙拱手求饒,“我胡唚,娘快饒過我吧。”

王氏也不逗她了,問她到底喜歡什麼樣。

顧茵認真地沉吟半晌,“就踏實一點吧,和我一樣普通人,有話說,聊得來,愛吃我做飯,最好能在生意或者廚藝上幫到我。”

兩輩子沒想過風花雪月人,讓她自己說,那自然是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王氏幽怨眼神落到徐廚子和周掌櫃身上,把正在聽武安念話本兩人都給看毛了。

顧茵連忙把王氏臉扳回來,“沒遇上呢!娘可彆再在認識人裡頭亂想。”

王氏憂心忡忡地歎口氣,兒媳婦不想再成家,她又何嘗想把她往外推呢?可同為女子,知道女子不易,才不得不做這討人嫌事——現在顧茵是年輕,可翻年也要二十一了。這個年紀姑娘家都不好擇婿,更彆說是嫁過人了。

丈夫和大兒子離家這些年,直到這兩年兒媳婦變得能乾起來之前,一直是王氏一個人撐著門戶。再沒人比她知道一個女人獨自背負著一個家庭,要承擔多大壓力。她不敢病,不敢動搖消沉,不論再大苦楚,都隻能獨自咽下。兩個孩子長成,少說還得十來年。這十來年裡還得是兒媳婦掌家,她自己吃過苦,如何舍得讓兒媳婦再吃一遍?

她現在就是很後悔,當初為什麼那麼自私,讓顧茵和即將上戰場兒子成了親。不然也不會現在這樣急著想彌補。

“感情嘛,也有相處出來。”王氏眼含期盼地看著她,“娘還是覺得青川很好,不然你們再試試……這次不看燈會了,去看個彆。”

鄉下地方講究沒那麼多,婚前隻要不是在私下裡單獨見麵,也不算壞了規矩體統。

“許公子也願意嗎?”顧茵問。

“肯定是願意,他聽你許嬸子。”

顧茵猜著許青川多半也是被家長磨沒辦法,但是既然兩家大人還是不死心,她點頭道:“那就再試試,不過就一次,再多人家也尷尬。而且咱們得說好,若還是說不上話,可就不許提了。”

如後世一些父母一樣,他們逼著兒女成家,難道是想害自己孩子嗎?隻是在他們認知裡,那是對他們孩子好而已。

後世子女大多都改變不了父母想法,更彆說王氏到底是這個時代人。她雖然思想在這個時代算是前衛開明,但到底還是跳不開這個時代囹圄。顧茵就也不急著一下子把她想法扭過來,決定徐徐圖之。就像她剛穿過來得時候,家裡還是王氏一言堂環境,到後來不也變成聽她了嗎?

“哎!就最後一次,”王氏立刻笑起來,“我聽到你和周掌櫃說了,年頭上忙。春天你要盤新鋪子,做新吃食。那就等端午時候你倆一起去看賽龍舟,那個肯定能說上話!”

…………

新一年,對顧茵一家子來說是充滿期待一年。

顧茵和周掌櫃想著擴大店鋪規模,王氏想著讓她成家,徐廚子和他兩個小徒弟則想著撐起店裡普通客戶生意。

然而這些預想都沒成真,來年春天,朝廷兵敗如山倒,皇帝帶著禁衛軍從皇宮出逃。義軍入皇宮,登基為帝,另立國號為熙,年號正元。

一朝改朝換代,於百姓來說那就是更換了頭頂日月。尤其是前朝廢帝還坐擁數萬舊部,一路南逃。新帝出了檄文,封了座下那傳言中麵覆紅疤、如惡鬼修羅一般大將為天下兵馬大元帥,一路圍剿。

寒山鎮位置雖偏,不巧,卻是京城南端。

消息傳來時候,京城大事塵埃落定,隻傳言說廢帝就蟄伏在他們這一片,人心惶惶,莫說做生意,膽小一些人連夜舉家遷襲,按兵不動也會選擇足不出戶。

顧茵他們沒動,一來是她和王氏從外頭過來,寒山鎮儼然是一方樂土,在這裡尚有縣太爺和關捕頭等人庇護,出去了才真成了刀俎魚肉。遠地方沒去過,近州府那卻是有流匪作亂。廢帝說是南逃,南邊地方大了去了,寒山鎮還算是整個國土裡北邊,真要趕上打仗,才真是死路一條。

二來家裡兩個孩子,五六歲年紀哪裡能經得住長途跋涉?隨便一樣頭疼腦熱都可能造成不可挽回結果。

文老太爺也是這個意思,怕顧茵年輕經不住事兒,他特地讓人來知會了一聲“一動不如一靜”。

雖換了朝廷,但老太爺也是三朝元老,於這種事上見識不知道比普通人高明多少倍,自然應該聽他。

食為天歇業,顧茵帶著所有員工退守自家大宅。周掌櫃和徐廚子等人住在前院,女眷則住在後院。日常再排一個更表,輪流看更。

雖然事發突然,但好在開食肆,日常就會囤糧囤菜囤柴火,並不比一般大戶人家差,更有文老太爺讓文沛豐送來了幾十袋米麵,家裡吃喝嚼用暫時沒有問題。

最不適應大概也隻有顧野,從沒有腳小鳥成了斷了翅膀鳥。

但這時候他要跑出去,他娘得愁吃不下飯睡不著覺,所以雖然不情願,他也隻能乖乖待在家裡。

好在顧茵做出了撲克牌——就是把紙裁成一樣小塊,寫上撲克牌符號,沒有圖畫。但撲克牌玩法多,鬥地主、炸金花、打千分……各種玩法老少鹹宜,很快就把他迷住了。

顧野玩最好就是炸金花,跟開了讀心術外掛似,一偷一個準,經常一副爛牌贏到最後。

自己人玩當然也不賭錢,就是贏人可以和輸最多人提一個要求。

很不巧,輸最多幾乎每次都是顧茵,每次他想偷都會被其他人抓出來,若是賭銀錢,那她那百十兩銀子都不夠輸。

顧野也不會和他娘提過分要求,贏一次就要吃一道點心。現下肯定是沒條件做精致點心,就先欠著,等到這場風波過去了,再補給他。

如是過了一個月,顧宅存糧吃過了一半,寒山鎮一直安安靜靜。

正當眾人都以為所謂廢帝蟄伏在附近不過是個謠言時候,一隊人馬破開了和顧宅一街之隔文家大宅。

“文大人,救朕!”昔日身居龍椅高位、眼高於頂倨傲少年,涕泗橫流地跪到了文老太爺麵前。 w ,請牢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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