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對拐子夫妻,上來就說小鳳哥是家裡淘氣跑出來的女兒。
小鳳哥自然不從,圍觀的路人卻聽信了那對夫妻的話,還勸著她莫要同父母鬨脾氣。
正當這個時候,一個書生出現了。
書生有條不紊地分析了小鳳哥和這對夫妻的穿著差異,還說聽口音小鳳哥是京城的小姐,夫妻卻是外地的。最後還攔在小鳳哥前頭,讓夫妻說出小鳳哥的特征。
那對夫妻心虛起來,支支吾吾被他一通質問,趕緊撥開人群跑了。
最後書生救下這二小姐,本是想先送他回家,聽到他肚子餓的叫起來。
這時候書生就帶小姐去吃飯,無奈小姐富貴出身,對路邊攤檔的東西吃不下口。
然後戲台上的布景一變,“食為天”的招牌出現在戲台上,街邊低矮的小桌子也換成了四四方方的大桌子。
這是書生帶著小姐去了街上的大酒樓。
小鳳哥扮演的小姑娘在酒樓裡吃的好不暢快,書生則一筷子都不敢動,偷偷摸著自己的荷包直歎氣。
最後到了付賬環節,書生慚愧地不夠銀錢,本以為要鬨得很難看,沒想到那酒樓的夥計卻很是客氣,說方才外頭的事情他們東家知道了,書生仗義救人,這頓飯算是東家請的。
而且東家對小鳳哥還有些印象,已經讓夥計去通知他的家人了。
再後頭,就是小鳳哥的家人尋來了。
不止是其父母,還有其長姐,也就是這出戲的女主角了。
那真真是個扮相極漂亮的花旦,和書生站在一起就讓人覺得賞心悅目。
後頭便是比較俗套,但讓人百看不厭的戲碼,書生和小姐一見鐘情,小鳳哥充當小紅娘,給兩人牽線搭橋。
當然後頭還是有狗血戲碼的,小姐的父母雖然感激書生,卻看不上他當女婿。
書生寒窗苦讀,終於高中狀元,還拒絕了皇帝的賜婚,執意回來娶小姐。
彼時小姐因為執意不肯另嫁他人,已經被家裡人趕了出來,她一個弱女子孤苦無依,差點淪為乞丐,還好食為天的東家遇上了,聘請她到酒樓後廚當小工。
兩人多年未見,抱頭痛哭,最後有情人終成眷屬。
一出戲碼有始有終,有笑有淚,雖然劇情不算新穎,但戲文來來回回也就那些,戲迷們主要還是看扮相,聽唱腔,尤其是機靈可愛的小鳳哥,和那位宛如天女下凡的俏花旦,兩人的嗓子都清亮無比,讓人怎麼看怎麼聽怎麼喜歡。
而看完這出戲,王氏也總算知道顧野所謂的“正事”是啥事兒了。
“你快去吧,”王氏好笑地點了一下他的腦門,促狹道:“可彆誤了你的大事。”
顧野衝著王氏擠了下眉毛,又對王太後一拱手,笑著跑下了樓梯。
樓下的看客們還沉靜在戲文當中,有人恍惚道:“方才那個屢次出現的食為天,我好像有印象,太白街剛開的那個酒樓,就叫這個名字!”
與他同行的有人笑道:“趙兄彆是看戲看癡了,都知道戲文是杜撰的,怎麼能在戲文裡看到的東西對照現實呢?”
這時候換了衣裳,拆了頭發的小鳳哥從後台出來了,正好聽到人說這個,就笑道:“您說的不錯,戲文確實杜撰,但這食為天酒樓卻是真實存在,且裡頭的吃食確實美味非常。您若是信得過我,可去一試。”
小鳳哥到京城的日子雖短,又因為年紀小,不能演大花旦,但名聲卻已經響亮了。
他這話一出,前頭提起食為天的看客就笑道:“賢弟還說我看癡了,如今小鳳哥都親口證實了,戲文裡的酒樓就是我說的那家呢!那家確實生意好,而且做的炙肉格外香,昨兒個我看人多,所以沒去。賢弟今日可有空陪我一道用飯?”
看完一出好戲,戲迷們正是心潮澎湃之際,一般都不會直接回家,而是會和好友再聚一聚,一起論論今天的戲。
聚會自然是找個地方吃飯,太白街距離戲園也不遠,他們二位也就結伴同行。
後頭還有其他看客看到小鳳哥來和他搭話的,小鳳哥也是這般說辭。
於是很快大家都知道了,戲文裡的食為天是真有那麼個地方呢!
這酒樓在戲文裡雖然戲份不多,但卻是貫穿整出戲,且那尚未露臉的東家,也是裡頭起了重要作用的。
反正離得近,暫且過去看看。
這麼想著,又一批人被引了過去。
等到小鳳哥完全忙完,顧野才上前同他打招呼,又說:“辛苦你了。”
小鳳哥臉上沒了那種裝出來的、少年老成的笑,而是真的笑起來,捶了顧野肩膀一下,“怎麼還客氣上了?我可是收了你家銀錢的!”說著他又有些猶豫地道:“不過這種做法實在新鮮,我從沒試過的,所以效果如何,我不敢打包票。”
顧野笑道:“我娘說這叫‘廣告’,本身就是起個廣而告之的作用。而且我家的東西你也嘗過,他們去了可就跑不了啦!”
前一日,顧野和顧茵說起了戲班,顧茵就想到了這個。
當天他就把拜托顧野去把戲班的班主請來,準備和小鳳哥的長輩商量這件事。
後頭小鳳哥自己就過去了。
他和顧茵解釋道,他現在所在的戲班是他師父辦的,師父去年得病走了,他就成了少班主。
如今整個戲班就不到十個人,他是可以自己拿主意的。
顧茵也並沒有因為他年紀小就輕看他,仔細和他商量了合作細節。
她就是要在戲文裡做植入廣告,也正好這一出戲裡能加上,並不算麻煩。
小鳳哥也正是缺銀錢的時候,從前他師父的戲班子很是風光的,如今隻剩下這麼幾個人,養活他們也不容易。尤其是那花旦,模樣唱腔都十分出挑,眼看著就要被人挖走。
而且彆看他現在也算小有名氣,但在吉祥戲園這樣的大園子裡唱,賺頭得讓戲園抽走一大筆。加上他年紀小,再過兩年就要倒倉,到時候是怎麼個情況還未可知。
所以能掙這樣一筆不用和戲園子分賬的銀錢,小鳳哥是很樂意的,更彆說對方還是顧野家的。
至於具體的廣告費,小鳳哥也沒多要,一個月他們能在戲園裡頭唱小幾十場,一個月收十兩銀子。
至於布景,這自然由顧茵負責。因為戲曲的布景都是簡潔向的,所以也並沒花費什麼銀錢。
後頭雙方簽好契書,顧茵還請他留下用了頓飯,就開始了愉快的合作。
後頭小鳳哥還要唱下一場,顧野也沒再和他說話,又上樓雅間找王氏。
王氏正笑著給王太後解釋呢,說:“我那兒媳婦腦瓜子頂聰明的,不知道怎麼想到這兒了。前頭布景一換我差點笑出聲來……”
王太後唇邊帶著笑聽她說話,眼神卻還落在下頭。
等到顧野再過來,王太後的眼睛才又亮了起來,“好孩子過來,我們說說話。”
上了年紀的人通常都喜歡孩子,王氏也沒在意,就讓顧野過去了。
王太後問他多大了,讀過書沒有,平時愛吃什麼愛玩什麼。
顧野先回答了年紀,又道:“不敢欺騙阿奶,我沒怎麼念過書,隻會認幾個簡單的字和做百以內的計數。愛吃愛玩的倒是很多,一下子怕是說不完。”
“哎!”王太後一眼都舍不得從他臉上挪開,拉著他的小手揉了又揉。
這過於親熱的態度其實是有些反常的,不過王氏沒多想,以為這老姐姐是愛屋及烏。
顧野也沒多想,反正他本來就是這麼討人喜歡的。
後頭又開下一場戲,樓下的看客們換了一批,他們的雅間包下了一整日,自然沒人來催著他們走。
王氏又美美地聽了一場,王太後則和顧野說了一整場的話。
後頭又是一場結束,時辰也到了下午晌,王氏和王太後坐上了回程的馬車,顧野則還不回家。
“我還得去找娘呢,”顧野笑著同她們揮手道彆,“娘說廣告這部分以後歸我管,今兒個這廣告也不知道算不算成功,我還得去店裡看看賬。”
“這小財迷!真跟你娘是親母子!”王氏笑罵,又叮囑他和顧茵都早些回家。
“你家真好。”王太後定定地看著顧野遠去的小小身影,羨慕道。
王氏笑著擺擺手,“兒孫都是債,我們在一日,就要操心一日。”
馬車又回到英國公府門口,王氏同她道了彆,下車走了兩步卻又猛地想起來,都相處大半日了,自己還是沒問老姐姐是哪家的呢!
她連忙站住腳回頭,卻看那不怎麼顯眼的馬車已經駛離街口了。
…………
王太後興衝衝出的宮,心事重重地回來的。
侍衛自然把這事兒稟報給正元帝。
當天晚些時候,正元帝處理完公務,就去了慈寧宮。
屏退了宮人後,正元帝直接問道:“娘怎麼出去一趟反而不高興了?可是外頭玩的不好?”
王太後說不是,“我那老妹妹和我興味相投,相處極為舒服。今天看的戲也不錯,就是……唉,就是遇到了英國公府的孩子。那孩子又漂亮又機靈,不知道為什麼,特彆合我的眼緣,我看不夠似的,你說咱們阿烈還在,是不是也……我這當阿奶的不稱職啊,不過是四五年,我都快記不清咱家阿烈長什麼樣了。”
說到此處,王太後哽咽起來,憋了一天的眼淚終於落了下來。
長子也是正元帝的一個心結,聞言他也紅了眼眶,但很快他背過身去揩了揩眼睛,調整好了情緒,沒再提長子,而是特地岔開話題道:“又是一年冬天,回想起來,正好是八年前的現在,我遇到了英國公父子。馬上都是青意為我效力的第九年了,我還沒見過他家孩子。娘要是喜歡那孩子,就讓他常進宮來。”
王太後的啜泣聲戛然而止,她顫著聲兒說不對。
那孩子的年紀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