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七十九章(2 / 2)

這小崽子竟是知道用功了?

顧茵放輕了手腳,唇角不由上彎,又想到武安都念書有些時日了,顧野還在堪堪認識幾個大字的地步。從前是覺得他在外頭吃了苦,不想拘束他的天性。

現在既知道孩子有向學的心,做家長的確實是該重視這個問題了。

文家的先生自然是首選,就是不知道那位先生願不願意給沒有半點兒基礎的孩子開蒙。

正想到這裡,顧茵聽到顧野急道:“你不能這麼寫!”

他肚裡沒墨水的,還能指點武安了?

武安還真聽他的話停了筆,把紙上的內容看了一遍,咬著筆杆子道:“我覺得沒啥問題呀。”

顧野板著張小臉,無比認真道:“你咋能寫這俏寡婦活越乾越好,不想嫁人呢?她不想嫁人,後麵咋寫她和皇帝好了,進宮當娘娘呢?”

武安道:“為啥要當娘娘啊?嫂嫂以前不也是寡婦?咱家過得很好啊。怎麼就非得寫寡婦和皇上怎麼了,她自己不能討生活嗎?你看她好好做活,把孩子養大,然後孩子像我一樣讀書,她就能當老封君了!”

顧野蹙眉仔細想了想,還是搖頭道:“反正不能這麼寫!你咋不聽我的?你工錢不要了?”

武安笑道:“我真不要你的錢!”

從前家裡不能和現在比的時候,武安就對銀錢沒什麼執念,幫嫂嫂做事他就覺得是應該的。

現在更是吃穿不愁了,他就更不要了。

不過說完武安又把眼前的紙張一揉,毛筆重新蘸了墨水,“好啦,我重新照著你說的寫。”

顧野這才笑起來,親熱地靠在武安身上,“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笑著笑著,顧野聽到響動,抬頭一看,他不敢笑了——他娘黑著臉過來了。

“娘今天回來的好早啊,哈哈!”顧野尬笑著下了椅子,討好地把椅子往她麵前搬,“快過來坐著歇會兒!”

看他這個精乖的樣兒,顧茵又想笑,但還是忍住了,隻問他道:“這就是你說的找人寫戲本子?”

六歲多的孩子讓七歲多的,寫俏寡婦和風流皇帝的故事,真真是讓人又好氣又好笑!

“這……這個。”顧野撓頭解釋道,“是我想自己寫的,但是我自己不會嘛。而且也不都讓武安寫,隻是寫個大概故事,唱段什麼的還得讓專人寫呢!”

這小子難不成還有個作家夢?

顧茵也沒再黑臉,問他想寫個什麼故事。

顧野這就更來勁兒了,當即道:“那肯定不能寫那種俗套的!但是到底是第一次,也不好太過標新立異,所以其實好像和書生小姐的內容沒什麼區彆。”

然後他就仔細說來。

俏寡婦還是個姑娘的時候,偶然遇到了落難的皇帝。兩人成就了一段露水姻緣。

後頭俏寡婦懷上了身孕,家人為了顧全名聲,逼著她嫁給了一個將死之人。

後頭她守了寡,又帶著孩子,被婆家趕出家門本就艱苦。後頭家鄉遭災之後,她背井離鄉到了京城討生活,正好就在食為天做工。

食為天的東家憐她不容易,優待於她,還教她手藝。

少東家也和那小皇子也是異常投緣,成了異性兄弟。

後頭便是皇帝微服出宮,在食為天遇到了這俏寡婦。

看他是婦人發髻,還有個孩子,皇帝以為她再嫁,愛著她的同時又恨上了她。

可憐那俏寡婦有苦難言,沒被皇帝接回宮,反而成了皇帝養在宮外私宅的外室。而她那個本該是皇子的兒子,也沒得到皇帝認可,還差點被皇帝送走。

“後麵還沒想好呢。”顧野紅著臉,眼睛亮晶晶地問顧茵,“娘覺得咋樣?”

顧茵好一陣無言。

這不就是網絡上經久不衰的古早帶球跑,追妻火葬場的嗎?

要不是小崽子已經在身邊朝夕相對了好幾年,顧茵都要覺得他也是穿越過來的了!

顧茵並不怎麼看網文的,震驚過後就問道:“這不對吧,皇帝誤會她再嫁,兩人聊聊不就真相大白了,為啥還要折磨她?”

就像當初武青意也以為顧野是她和彆人生的,但也隻是誤會了那麼一下,沒多大工夫把事情一說開,不就都清楚明白了嗎?

顧野跺跺腳,“這沒誤會怎麼好看呢?就是要一直誤會著,這戲文才有的唱嘛!”說著他又數著手指道:“這第一場,差不多唱到他倆在酒樓相遇。第二場,就可以唱到俏寡婦當了外室,有苦難言,互相折磨。第三場嘛,自然是真相大白,他倆和和美美,俏寡婦當了皇後,她生的兒子順利登基,順帶提拔一下他昔日舊友……”

說著他又自顧自笑起來,“娘說我當個什麼官好?”

顧茵終於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你咋還帶夾帶私貨的?”

顧野也跟著笑,笑著笑著又眼神有些失落。

王氏和武重是長輩,先不提。武安過目不忘,天生會讀書的好料子,武青意天生神力,一力降十會,學武的進度非常人可比。他們倆一個能文,一個能武。他娘就更彆說了,廚藝天賦是難得地好,頭腦也靈活,什麼宣傳的法子都能想到。

反觀他,自詡聰明的,好像也沒什麼擅長的。有時候覺得自己是家裡最普通,也最格格不入的那個。

顧野雖比武安小,整日都瞧著樂嗬嗬的,但或許是從前有那麼一段經曆,其實他心思比武安細,也比武安敏感。

顧茵見了,就把他拉到自己懷裡,摸著他的後背道:“你比我點子還多呢!反正想寫就寫吧。”

她並不是一味溺愛孩子的人,但是看到他那小眼神兒,心裡就軟的一塌糊塗。

“當個戶部的官怎麼樣?”她又試探著問,“我聽老太爺說,你文二叔公年後就要入職戶部了。”

“這個好,我喜歡!”顧野立刻高興起來。

還有什麼比搞錢更快樂的嗎?

…………

第二天一大早,委托武安代筆寫好戲文大綱的顧野就出門了。

彆看他昨兒個和她娘信誓旦旦地打了包票,其實還不知道去哪裡找專人寫唱段。

他先去吉祥戲園找小鳳哥。

小鳳哥雖然是自小在戲班長大的,但過去他也不是長在京城的,是津沽那邊過來的。

才來幾個月,他也是日常隻待在戲園裡,現在唱的新戲的戲本子是從戲園園主那裡得來的。

他帶著顧野去找戲園園主。

那園主三十來歲,鼠頭鼠腦一副精明樣兒。

剛開始他對小鳳哥還挺客氣,後頭聽說他想找會寫戲本唱段的人,他立馬變了臉,要笑不笑道:“小鳳哥是嫌我給你的戲本不好?”

他把好戲留給自家戲班唱,俗套的就分給小鳳哥這樣的外來戲班,自然是為了捧自家的角兒,而不讓小鳳哥和那個俏花旦露頭露的太快。

小鳳哥雖心中對他頗有微詞,但人在屋簷下,他也不能表現出來,隻得陪笑道:“園主這是哪裡話,是我這朋友,他自己寫了個戲文故事,想找人潤色潤色。”

那園主再把顧野從頭打量到腳,嗤笑道:“小鳳哥莫說惹人發笑的話,這戲文又不是小孩子玩鬨的玩意兒,豈是人人都可以寫的?”

顧野也有些不耐煩,但也沒因為他的輕慢而甩臉子,依舊客客氣氣問道:“我隻是想找人潤色,不論最後能不能寫好,都由我自己承擔。還請園主引薦一番。”

那園主端著茶盞悠悠然抿一口,一口茶在嘴裡過了三遍,才道:“這樣啊,那我回頭替你們尋摸尋摸。”

這樣怠慢的態度,想也知道是說的托詞,並不用指望他了。

小鳳哥拉著顧野離開,出了屋子後他自責道:“是我沒幫上你的忙。”

顧野不以為意地擺擺手,“一點不順罷了,並不用放在心上。”

看小鳳哥真有些不自在,顧野又笑道:“橫豎不過是多費些工夫,反正你現在這戲也是新排的,怎麼也能唱到年前,那會兒我的戲本子肯定寫成了。有句話咋說的,‘離了他張屠戶,就得吃帶毛豬嗎’?”

小鳳哥這才笑起來,左右環顧確定無人,又壓低聲音笑道:“我們園主還真姓張!”

兩人笑鬨一陣,小鳳哥接著去練戲,顧野則背著雙手出了吉祥戲園。

他邊走邊想,戲文裡好像經常寫,窮書生缺銀錢的時候,有些會去給書局抄書,有些就是去寫戲本。那如果直接去書局,是不是也能找到這樣的人呢?

正想到這裡,他差點就撞上一個人!

顧野到底是練過武的,察覺到有人便立刻站住了腳。

隻見眼前站著的是一個穿一身普通棉袍子的中年人,他約莫三十五六歲,生的濃眉大眼,十分英氣。

今日正是上朝的日子,上完朝正元帝陸守義就更衣出宮。

擅長隱匿身形的侍衛提前被他派了出去,都跟在他娘說肯定就是陸烈的那個孩子後頭。

他急匆匆趕來,總算是見到了顧野。

見到了,他才知道自家老娘為何那般肯定,說這孩子就是陸家孩子。

他和大兒子素未謀麵,隻仔細看過他的小像。

眼前的孩子和小像上並不是一模一樣,已然長開了許多,和他或者周皇後都不算特彆相似。

可他就是覺得,是他,就是他!

這種天然的可親感,血親之前血脈的呼應,是騙不了人的。

這孩子也在看著他,一定也是這般想法!

正元帝激動得紅了眼,怕嚇到孩子,他努力平複了情緒才準備開口。

然而不等他張嘴,顧野歉然地對他笑了笑,又說了聲“對不住”,接著背著雙手,從他身邊走過,一個眼神都沒再多給,一步都沒帶停頓。

正元帝:……

情況好像和他想的不太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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