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皇帝為什麼會流落到鄉野之地,是他那時候還未登基,被其他奪嫡的皇子陷害,把他弄成重傷不算,還想讓他曝屍荒野。所以才會遇到小寡婦。
小寡婦為什麼會和第一次見麵的皇帝產生露水情緣,並不是她天性浪蕩,而是她家裡有個容不下她的嫂子,故意給她下藥,想把她送給鎮上的老員外當妾室。
她拚了命才從老員外哪裡跑出來,因為藥性,才和皇帝發生了逾矩的行為。
還有就是顧茵覺得難以理解的,兩人經年重遇後產生了誤會,卻都不說開,互相折磨。
是因為皇帝在經曆差點被兄弟害了性命的事件後,性情變得敏感多疑。
而小寡婦不解釋的原因,則是皇帝已經有了後宮佳麗,明明是他有了旁人,卻懷疑她,所以才那樣故意氣他。
雖然這兩人互相折磨的邏輯在顧茵這裡還是說不通的,但終歸算是圓融了一些,不是為了誤會而誤會了。
最難得的是,這戲本子裡自家酒樓的戲份也不少,還有皇帝親口誇讚自家吃食的戲份。
尤其是寫自家麻辣火鍋那段,就好像寫這戲文的人親自吃過、還真心愛得不行一般,恨不能誇出一朵花來,溢美之詞就沒有一句重複的,還句句都誇到了點子上!
若不是自家吃食確實是精心烹調,真材實料,顧茵看著都要不好意思。
“挺不錯。”顧茵看完一遍,又仔細品了一下其中的唱段,“你花了多少銀錢?”
顧野美滋滋地伸出小巴掌,比了個“五”,“先付了五兩定金,後續應該再補五兩就成了。”
既然在預算內,價格也沒比那種落了俗套,唱段普通的貴多少。
顧茵也不說什麼,把戲本子還給他,問他:“給小鳳哥看過沒有,他咋說?”
顧野自己跑到櫃台邊上倒了碗熱茶,咕咚咚喝了,一抹嘴道:“沒呢,我又不識那麼多字,萬一寫的狗屁不通的,我還拿給小鳳哥看,沒得讓他笑話我。”
得,合著自己就是個充當個識字的,幫他把第一道關的。
顧茵笑道:“你不知道人寫的咋樣,先付了五兩定金,萬一真不行,不能用,不就虧了五兩?”
顧野撓撓頭,說沒辦法啊,“我當時也不能說我不認字兒,銀錢先不付給你。”又道:“怪我想漏了,早知道該帶著咱家小廝一道去的。好在娘說可用,就沒虧錢。肚裡沒墨水真是害人!”
那小廝之前是跟著顧野的,後頭他去了一趟賭坊,挨了罰,小廝也挨罰。
倒不是武青意罰的,是他自己去領的軍棍,領完躺在床上好幾日下不來。
後頭顧野就不想讓人跟著了,沒得回頭自己腦子一熱,又連累了彆人。
那會兒他對京中也算熟悉了,後頭也是在幫著自家酒樓做事,顧茵就隨他去了。
說完話,顧茵接著去後廚忙,顧野又去了吉祥戲園。
戲本子到了小鳳哥手裡,不同於顧茵那樣的外行人,小鳳哥看的眼睛都直了。
“這唱段,這辭藻……”他謔的站起身,放了話本先把屋門關上,再詢問顧野,“你從哪裡弄來的?”
看他反應這般大,顧野心中驚訝,但麵上也不顯,隻道:“是我雇人寫的,你隻說怎麼樣?”
小鳳哥激動得眼睛都紅了,“好!好!好!”
他連說三個“好”,顧野耐不住好奇了,問道:“真有你說的這樣好?”
小鳳哥解釋道:“是真的好,這故事不算新,但這些唱段,每一句都極為貼合人物。皇帝的唱段略顯文縐縐,俏寡婦的唱段則是嬌怯怯的口吻……唉,總之是好,我說不上來的好。”
他都這麼說了,顧野也鬆了口氣,“那咱們是年前還是年後開始排?”
“這……這給我家戲班唱嗎?”小鳳哥越發激動了。
顧野說是啊,“咱們不是說好的嗎,我負責新本子,你負責排戲。”
小鳳哥又摸了摸那戲本子,最後閉眼狠心把本子往顧野麵前一推,“我們是朋友,我不能騙你。這本子是我平生見過最好的,給我這小戲班唱,實在是……實在是有些辱沒它。”
顧野也不笑了,正色道:“真有這樣好?”
小鳳哥點頭道:“這戲本子賣到外頭,少說得這樣。”
他比了個五,顧野驚訝道:“五十兩?”
“是五百兩!”小鳳哥痛心道,“所以我不能誆騙你,要是五十兩的本子,我就算花錢同你買,也就買了。”
顧野撓頭,“咱們是朋友,我也不瞞你,這本子我花五兩銀子預定的,”
“怎麼會?”小鳳哥驚叫出聲。這不等於大街上白撿金子?
“我運道素來好的。”顧野想了想,又道:“不過價值五百兩的本子隻給人五兩、十兩的,確實不厚道。這戲本子你留著,就給你唱,銀錢的事我去和那人商量。”
“好!”小鳳哥也不再推辭,立刻保證道:“我一定督促著大家好好排,這個月就能演上!”
…………
正元帝這日下朝後,特地讓武青意留了一留,然後就屏退宮人,讓他鬆散一些,坐到自己跟前,像個老大哥似的詢問他家裡的境況。
兩人從前兄弟似的同吃同住,沒少單獨閒聊,武青意也沒多想,當即就道:“都挺好的,自打我娘他們來了,我爹就變了個人,再沒有暮氣沉沉的。每天都有我娘陪著在院子裡鍛煉,我師父都覺得驚訝,說再過兩個月都不用拐杖了。”
“我妻子是個有想法的。”提到顧茵,武青意肅穆的臉上露出難得的一點柔情,“她開了一家酒樓,就在太白街上,日常都在那裡待著。雖然是剛開業不久,但生意一日比一日紅火……”
“還有就是家裡兩個孩子。”
正元帝正了神色,心道終於聽到最想聽的了。
武青意眼裡醞出笑意,“我那幼弟雖隻七歲,卻已經讀了兩年的書了,全是我妻的功勞,當初她在鎮子上做吃食買賣,不僅養活了她自己和我娘,也把我家武安陪養起來了。”
正元帝:……
要不是和武青意相交多年,他都要懷疑他故意兜圈子了。
而且武青意雖然沒說什麼奇怪的話,但這一口一個“我妻”的,那口味是說不出的膩歪。
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的正元帝默默用眼神譴責他。
“再就是小野,”武青意無奈地搖搖頭,“這孩子是個頂古靈精怪的。”說完他又頓了頓,解釋道:“這孩子是我妻在鎮子上收養的,我們全家都當成自家孩子的。”
家裡雖然是都不會再提顧野收養而來的事兒的,但是他的年紀和自己離家的時間對不上。
正元帝看著是個沒怎麼讀過書的粗人,其實心細如發,回頭肯定會發現。
為了避免旁人對顧茵產生不好的猜測,所以武青意還是說了實情。
他不瞞著了,正元帝也打算和他敞開天窗說亮話,直接說他覺得顧野就是自家丟失的大兒子。
他剛準備開口,又聽武青意接著笑道:“這孩子從前不怎麼待見我的,相處到現在,總算是有了些感情。每天早上和我一起打拳,等我下值,還會一起再騎會兒馬,有時候也會跑到前院和我一道睡。”
正元帝快酸死了,涼涼地道:“那你們感情倒是不錯。”
武青意說那倒沒有,歎息道:“這孩子到現在還不肯喊我‘爹’,一口一個‘叔’的,也不知道哪年能改口。”
正元帝立刻笑起來,心道你這怕是等不到了!
不過笑歸笑,酸歸酸,正元帝從武青意的口中還是知道了他們一家對顧野的喜歡和看重。
猛的和人說顧野是自家的孩子,還隻是空口無憑,拿不出證據,就好像平白搶人家的寶貝似的。
又恰逢宮人來報,說小皇子陸照又不大好,周皇後大動乾戈,叱罵一眾禦醫。
正元帝的眼神黯了黯。
還是先不說吧,自家這家眼看著就不成樣兒了,沒得攪合得英國公府也過不好新朝第一個團圓年。
又過一日,正元帝微服出宮。
因為前一天坤寧宮的事兒,正元帝情緒有些不好。
小皇子陸照沒什麼大事,隻是因為剛剛痊愈,沒有胃口。
但也不是全然不吃,隻是比平時吃的少了些。
沒來由的,周皇後就怪罪禦醫醫術不精,不然怎麼說他病好了,卻還是瘦了呢?
還是正元帝出麵,這件事才算了了。
剛走到茶攤附近,顧野就笑著迎上來,“叔咋才來?可教我好等,你吃過朝食沒?”
見到他燦爛的笑臉,正元帝心頭的霧霾頓時散開,他笑著說還沒用呢。
顧野就親熱地拉上他的手,“我知道有家胡辣湯特彆好喝,我請叔喝!”
一大一小去了那個賣胡辣湯的小館子,裡頭人滿為患。
顧野請他在外頭等著,自己進去排隊。
因他年紀小,又嘴巴甜,還真讓一個不怎麼急的客人把隊伍位置讓給了他。
沒多會兒,他四平八穩地端著兩碗胡辣湯出了來。
裡頭是坐不下了,兩人就蹲在廊下喝。
“好喝!”正元帝真心實意地誇讚道。
胡辣湯味道濃鬱,湯汁粘稠,又酸又辛辣,滋味倒在其次,難得的這是小家夥親自去給他買來的。
顧野笑眯眯地看著他喝了,才自己呼嚕著喝了一大口。
“我沒介紹錯吧?不過我娘說這個他也會做,馬上就要在我們自家酒樓推出了,滋味肯定更好,到時候我請叔喝更好的。”
正元帝之前還想著戲本的事情一了,自己和顧野就沒什麼交集,得等年後頭把他認回皇家,才能接著和他一道相處。雖也就是個把月的事情,但其實他心中還是有些失落的。
聽到這話,他忍不住笑道:“你這少東家倒是闊綽,隻是逢人就請吃喝,你不怕你家酒樓虧本嗎?”
顧野不以為意地笑了笑,“旁人那自然是不可能的。可是叔不同,我之前偶然聽過一個詞,叫‘一見如故’,不知道這裡用的對不對。雖然咱們認識的時間還很短,但我就是看著您特彆可親!”
這話聽得正元帝眼眶發熱!
前頭武青意說和顧野相處了幾個月,才算處出了一些感情,讓這小子一口一個“叔”的。
反觀他,同樣是喊“叔”,但是他和孩子才打交道幾天啊,這態度是一天比一天親熱,連“一見如故”這樣的詞都用起來了!
這有啥好解釋的?就是血緣的力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