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顧茵彎了彎唇,拿著帕子伸手為他拭汗。
武青意微微閉眼,愜意地享受著她的服侍。
那起哄的幾人在旁邊哈哈大笑,被拭乾汗水的武青意轉頭看他們一眼,又對顧茵道:“空地上煙塵大,你回看台上去。”
顧茵點點頭,“那你也回去換身衣裳,仔細彆著涼。”
兩人挨著一處說完話,肩並肩走到看台邊才各自分開。
起哄的眾人又是一通笑,笑著笑著,也不知道誰來了一句:“要是我也有媳婦兒就好了。我也會像將軍對夫人那般對她好的!”
然後他們忽然沉默了下來。
一群跟著武青意忙活了大半天的糙漢子你看我我看你,最後臉上隻剩苦笑——他們可都還沒媳婦呢!何苦來哉起哄讓將軍和將軍夫人秀恩愛,這不是自找罪受嘛!
勝負分出之後,晚上是熱鬨的篝火晚會。
從皇帝到臣子,獵到了那麼些獵物,自然不是隨意丟棄,而是分給各家享用。
英國公府這邊本就獵物多,後來正元帝又送來一些,那獵物堆著的小山便又高了幾分。
這算是顧茵的才藝表演時間,彆家都隻是讓下人收拾趕緊了獵物後,隨便把肉放在火上烤一烤。
顧茵這邊有講究,什麼樣的肉該怎麼樣處理,她早就和周掌櫃取了經。
小一些的獵物就做成烤串,中形的就做成鐵板燒,大一些的就放到火上整個烤製。而其他吃不完的,則或放火上煙熏,或抹上鹽做成鹹肉。
獵物的肉安排妥當了,放出來的血卻有些讓人犯難——這東西一般沒人吃,顧茵看著浪費,就準備做一點毛血旺。
就是鍋裡放水燒開後,倒入凝固了的血塊,然後調整火勢到中火,煮上一刻多鐘。等到完全煮熟,就把血塊放入涼水過涼。這樣做出來的血塊就和買來的那樣沒差彆了,切塊後放入辣椒湯底,再放各色野菜,也就成了。
一開始王氏怕顧茵累著,說本就是出來玩的,隨便對付一口就成,不用她再特地做旁的。
後來聽顧茵講了,知道步驟確實不繁難,王氏沒攔著了,隻說她來做這個菜,等最後炒辣椒湯底的時候再由顧茵沾手。
顧茵還在負責烤肉熏肉和醃肉,就讓王氏去了。
宋石榴還要跟著王氏去幫忙,王氏連她一道趕,說自己乾活的時候宋石榴還沒出生呢,一點小活計而已,不需要人打下手。
宋石榴就還留在顧茵身邊幫忙。
沒多會兒,顧茵手邊的活計忙完了,又去炒了辣椒湯底,和王氏一道做好了一大盆毛血旺。
油汪汪的烤肉,紅彤彤的毛血旺,再加上新做的一盆清香的菜飯。
看得人食指大動。
武重和武安先坐到桌前,因隻是自家人用飯,所以也不講究什麼規矩,父子倆就先起了筷。
王氏盛了飯過來,見他們要吃那毛血旺就伸手一人拍了一下他們的手背。
“這菜可辛辣了,你倆一個身體差,一個年紀小,不能碰!”
被妻子教訓了一通,武重乖乖地放下了筷子。
武安卻是有理有據地道:“前頭嫂嫂得到那麼些番椒,拿了好些回家,當時娘不是還說吃個稀罕,讓府裡廚子做了好些。那會兒我和爹都吃了,也沒如何啊。”
正好顧茵和武青意也過來了,王氏臉上閃現一絲不自然,又圓回去道:“你也說了那會兒是嘗鮮,此一時彼一時嘛。而且今兒個這些獵物都是你哥打回來的,自然得先緊著他吃。”
武青意剛要張嘴說打回來的東西多得很,自家完全是夠吃的。
但王氏已經給武重和武安一人夾了一碗菜,提溜著他們兩個去另一處營帳用飯了,留下他和顧茵單獨用飯。
兩人能獨處自然是好事,武青意也就沒再說什麼。
烤肉被王氏分走了一半,但剩下的一大盆毛血旺卻都沒動,兩個人自然是吃不完的。
營帳內各家自是不缺烤肉的,但卻沒有像顧茵這般有心思還做彆的菜式的。用來送人的話,倒也不擔心對方會覺得多餘。
顧茵就分出一些,讓人送給了周皇後,沒多會兒周皇後那邊的大宮女親自送來一盤櫻桃,笑著說:“我們娘娘覺得光吃烤肉寡淡呢,夫人恰好送來了那辣菜,娘娘和陛下都十分喜歡。”
周皇後既讓人特地跑了一趟,顧茵又拿出一小罐子乾菊花回禮。
乾菊花泡水,吃完葷腥油膩後喝上一杯下火最好不過。
看到周皇後身邊的大宮女和她恭敬又熟稔的說話,等那大宮女走後,武青意難免問起來,“你和皇後娘娘什麼時候走的這般近了?”
“就你不在家的時候,娘娘出宮來過食為天一次。還有今天你們都出去了,二殿也午睡睡著了,娘娘就過來和我騎了會兒馬,說了會兒話。”說到這兒,顧茵想到了下午周皇後提到的那事,“皇後娘娘還讓我轉達她的歉意,說前頭她不該因你沒尋回小野就牽怪你,給了你好些冷臉。”
武青意不以為意地搖搖頭,“不礙事,娘娘從前確實對我冷過臉,但該給的賞賜和體麵卻從沒短了咱家的。”
兩人邊聊天邊用飯,很快就吃完了一頓飯食。
外頭的篝火還燒的嗶啵作響,但男人們都忙碌了一下午,所以沒有熱鬨多久,各家就各回營帳歇著了。整個營地都安靜了下來,到了該就寢的時辰。
到了這會兒,顧茵才發現有個地方不方便——她得和武青意睡一個營帳!
各家營帳都是報上人數後統一布置,再由各家下人負責裝點。
英國公府的營帳就布置了三個臥房,一個給王氏和武重,一個給武安,還有一個自然是她和武青意一起。
時辰尚早,身邊也有不少下人可供驅使,再加設一個其實也來得及。
但各家營帳都挨在一處,她前腳讓人布置新的,後腳所有人都得知道她和武青意分房睡,指不定就傳出怎樣的流言來。
看她麵帶糾結之色,武青意很自覺地從箱籠裡抱出一整塊的獸皮撲到了床榻邊上。
顧茵也沒再說什麼,轉身出去洗漱。
下午晌她也出了不少汗,因此便把一頭長發都拆了開來,慢慢地清洗了一遍。
等她都收拾好了回到臥房,武青意已經先她一步都洗漱好了。
他洗過了頭發,頭發氤氳著水汽散在腦後,穿一身純白的寢衣,露出一截帶著舊日傷疤的胸膛,拿著本兵書隨意地翻閱,顯出幾分疏懶。
見到顧茵過來,他擱下手裡的兵書,拿起了桌上的乾布帛。
顧茵就柔順地坐到他身前,半垂著頭輕聲道:“隨意擦一擦就好了。”
武青意第一次做這樣的活計,略有些笨拙的拿布帛包裹住她的長發末端,輕輕擦弄。
顧茵身上的寢衣是淡藍色,本也是半點不透的保守款式。
但那她背後的布料沾染到了水汽,就貼在了身上,露出裡頭白皙的膚色。
武青意掃過一眼,隻覺得喉頭發緊,立刻不敢再看。
他加快了手上的速度,很快就把顧茵長發上的水汽擦走了。
兩人的頭發都是半乾,眼下肯定是不好睡下的。
但這樣的氛圍下,單獨對坐實在有些尷尬。
顧茵就起身開了箱籠,除了貼身衣物外,其他行禮是府裡下人收拾的,照理說肯定是打發時間的玩意兒。
翻找了一通,顧茵還真找到了兩盒棋子和一個棋盤。
那麼新的問題來了,她和武青意都不會下圍棋。
不過這也不礙事,不會下圍棋可以下五子棋,顧茵就把五子棋的玩法解釋給武青意聽。
五子棋的玩法本就簡單,武青意很快明白過來。
隻是沒玩多久,武青意的眼神不自覺地就黏在顧茵手上——
她如黑緞子似的烏發散在腦後,烏沉沉的,更襯得她卸下了妝容的臉龐如白玉般瑩潤。
顧茵下棋認真,並未注意到他灼熱的視線,暖玉棋子捏在她嫩如春蔥的指尖摩挲,半晌後棋子落到棋盤上,她才笑著嗔道:“剛你還說不會,差點就讓你贏了。”
說完久久沒有等到對麵的回應,她抬頭,這才對上了武青意的視線。
他隻是靜靜地看著他,但那樣的眼神卻讓顧茵有些害怕。
就好像猛獸盯著獵物一般。
顧茵被那灼熱的視線攝住,不知道怎麼,也覺得有些口乾舌燥,略有些慌張地垂下眼,拈起手邊果盤裡的櫻桃送到嘴邊。
那紅豔豔的櫻桃被她小口咬下一半,汁水留在了唇上,越發顯得唇色嬌豔。
武青意看著她不盈一握的纖細脖頸做出了吞咽的動作,也跟著喉頭一動。
“要喝水嗎?”顧茵一邊詢問,一邊伸手將茶盞往他麵前推了推。
武青意卻沒伸手去接,而是謔的站起身,拋下一句,“我出去一趟”,便大步離開。
顧茵在桌前等了半刻鐘,見他還沒回來,便把棋盤和棋子都收了,先回床榻上休息。
躺下之後,她沒多會兒就眼皮發重,然而困倦的同時她又有些覺得不對勁。
這種不對勁很難形容,就好像熬夜過後,身體很困倦,但精神又很興奮,使人難以入睡。
又是一盞茶的工夫,武青意帶著一身水汽都過來了。
“灶上的水還熱不?”
武青意含糊地應了一聲,然後吹熄了燈火,躺到了床榻邊的地鋪上。
營帳外已然安靜下來,隻能聽到風吹過草木簌簌聲。
山裡的夜風徐徐,室內的溫度一下子比白天冷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