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娘的意思是……”
秦氏話鋒一轉,“我沒那個意思。休妻是不可能的,休妻得退還嫁妝,和離也不用想,你兄弟才和離了一次,再來一次,外頭不知道要怎麼說。”
反正陸家也是這麼個意思,吵歸吵,鬨歸鬨,想讓他家斷了魯國公府這們親,是不可能的!
就這麼耗著唄!看誰最後耗贏了誰!
這日到底是一雙兒女的好日子,就算是娘家的糟心事,馮貴妃也不想多聽,問了一嘴也就算完事兒了。
後頭母女接著再聊,馮貴妃自然說起小女兒,說從前真的太難了,哪兒就敢想有這麼一天呢?那時候正元帝還和她說過,若到了三四歲時女兒還不見好,就隻能效仿前人做法,把女兒送到庵堂裡出家,把孩子算做是道家或者佛家的人,來延長她的壽數。
那是時下最沒辦法的辦法了,那種境況下孩子也不一定能活。就算活下來了也算是世外之人,和塵緣不能有太深的糾葛。
說到動情處,馮貴妃不由紅了眼睛,但轉頭看到被正元帝抱在膝頭的朝陽,雖然還跟小貓崽似的瘦弱,還不怎麼會說話走路,卻已經會聽會笑,滿含著生機,不再是之前那個連屋子都不能出的陶瓷娃娃,馮貴妃不由又笑了起來。
秦氏見到她這般,連忙道:“娘娘的眼界可不隻該盯著眼前這一畝三分地,公主再好,那也是女兒家。能為咱家帶來什麼前程?您該看重的自然還是咱家三殿下!”
馮貴妃臉上的笑容一滯,冷下臉道:“朝陽和阿煦同是我肚子裡出來的,娘這話是什麼意思?”
這種場合上,不知道多少宮人盯著,許多話不好細說,秦氏含糊道:“反正娘娘是該懂我意思的。”
母女倆攏共就說上了幾句話,最後還不歡而散。
宴席後,馮貴妃幫著兒女清點收到的生辰禮。
王太後和周皇後、正元帝、顧野等人,送的東西都不算價值連城,但都能看出來滿含祝福,希望兩個孩子健康長大。
尤其現在逐漸好轉的朝陽,王太後和正元帝都覺得對她有些虧欠,所以給她的生辰禮會格外講究些。
反倒是親娘秦氏送出來的兩樣東西,讓馮貴妃看著,心裡十分不是滋味。
秦氏送給陸煦的,是一套小刀、小劍和小弓,雖都是木製的,但木料是頂好的,從價值上來說並不輸於金玉,而且打磨雕刻得十分精細,華美討喜,一個木刺也沒有,給這個年紀已經開始想舞刀弄槍的男孩子來說,最好不過。
而秦氏給朝陽的,則是一個八寶瓔珞項圈。
那項圈固然是華美貴重,馮貴妃卻依稀記得這是早前宮中之前送到魯國公府的賞賜之一。
她在項圈裡摸索了一圈,果然找到了宮中特有的徽記。
顯然這不過是秦氏讓人隨意從庫房裡翻找出來的東西。
後頭馮貴妃破天荒的沒聽秦氏的,一心撲在女兒身上,當然也不是說她就不關心陸煦了,隻是陸煦回來的時候少,在前頭文華殿和擷芳殿那塊兒,馮貴妃也伸不過去手。
正元帝後頭看在孩子的麵上,也沒再接著惱她,偶爾過來永和宮,反而誇她如今總算有了幾分母親的模樣。
馮貴妃的日子雖和前頭不同,但也過出了另外一種模式。
………………
六月時,天氣已經是熱的不像話了。
顧茵和武青意的婚事安排也都提上了日程,王氏待顧茵是真沒話說,雖說是再次行禮拜堂,她沒有不當回事,真就當是正經嫁女兒和娶媳婦那樣操辦。
娶媳婦要準備的那些她都準備了,同時作為娘家人,她還給顧茵準備嫁妝。
早先買下的那些田產鋪子,她分出了一小部分給了沈寒春,剩下的那些,她就準備帶著顧茵去更名,全歸在她名下。
顧茵是真不想要,食為天酒樓就已經在她名下了,那已然是一筆價值不菲的產業。
光是靠著酒樓,她現在一個月就有一千幾百兩的進項。
賺到的銀錢王氏還從來不要,全讓她自己留著。
而其他那些田產鋪子,則更是英國公府出銀錢置辦的,和她沒有半分關係。
婆媳倆一個堅持要給,一個堅持不要。
後頭顧野知道了,就說可以把顧氏船行放到他娘名下。
那船行是早些時候正元帝賞的,可比王氏置辦的田產那些貴重多了。
那會子正元帝還未和他們說開,隻說是他們該得的賞賜。
一家子彼時都還很迷茫,先記在了顧野名下,讓他和武青意一道盯著船行運作。
現在自然是知道了,那船行自然是嘉獎他們養育了流落在外的皇家嫡長子。
顧野是顧茵和王氏一起收養的,顧茵雖不想獨占功勞,但顧野確實同她最親近,這份嘉獎落到她頭上,算得上是名正言順。
這個想法一提出來,家裡其他人自然都讚成無比。
小崽子送的,顧茵也就沒再推辭,和他一道去更改了契書。
好在之前起名的時候用的就是顧姓,船行也就不用更名。
時間眨眼到了七月,成婚的日子儘在眼前了。
喜帖早就派送了出去,雖這次辦的熱鬨正式,但顧茵不喜歡那些排場虛禮,所以請的都是親近之人。
文家一家,加上許氏母子,葛家老夫妻,徐廚子和倆小徒弟,還有周掌櫃和葛珠兒在內的食為天一眾員工,連帶著顧野幫著請來的周皇後等,都算做娘家人來觀禮。
武青意那邊,則請的都是他和武重在軍中的同僚和部下,人數比顧茵那邊的娘家人多了數倍不止。
成婚之前,照著壩頭村那邊的規矩,顧茵和武青意就不能見麵了。
還在六月底的時候,顧野就幫著他娘收拾了行禮,帶她搬到了隔壁烈王府。
到時候她就要從這裡出嫁。
這幾天裡,顧野就不在擷芳殿留宿了,每天上完課就回烈王府。
現在武安也正式成了陸照的伴讀,兩人一道從宮裡出來,一道乘坐馬車,但是到了門口,兩人就得分開,一個進烈王府,一個進英國公府。
這幾日眾人都讓顧茵安心待嫁,加上天氣也確實炎熱,她就幾乎不怎麼出門。
顧野怕她在家無聊,從宮中藏書裡借出了好一些孤本食譜食單,讓顧茵慢慢參詳。
有了這些東西,顧茵自然就更待得住了,經常看著看著就去烈王府的廚房裡試驗一番,很快就過完了一天。
顧野回來的時候,顧茵已經準備好了夕食,還都是她親手做的。
美美的用完一餐飯,兩人一道去了書房。一個寫功課,一個看食譜食單。
日子雖然和從前差不離,但就是好像多了一種隻有彼此、相依為命的意味。
等到兩人都忙完,顧野還會以怕她換了個環境不習慣為由,和她同睡一個屋子。
當然了,已過了七歲生辰後,就開始注重男女大防的顧野肯定是不會上床的,就隻是讓人搬了個貴妃榻到內室。
兩人晚上雖不算睡在一處,但隔著帷帳,也能說上好一會兒的話。
這天歇下後,顧野提起宮裡的朝陽,說:“陸煦現在可嘚瑟了,咱們一群人裡,隻他一個有親妹妹。每天都不忘和我們炫耀。他那小子多會吃味啊,前頭阿照剛來的時候,我對阿照多關心了幾分,他立馬不乾。現在他母妃大部分時間都花費在照顧朝陽身上,他非但一點不吃味,還隻怕他母妃沒把朝陽照顧好……”
說著說著,顧野又補充道:“要是來日娘也給我生個妹妹就好了。我保證能比阿煦做的更好,當一個最好的哥哥!”
顧茵正躺在床上打著扇子,聽到這話忍不住笑道:“從前也不知道是誰,三番兩次和我說,不想讓我有彆的孩子呢,非得等他大一些,再大一些……”
顧野被說紅了臉,連忙坐起身爭辯道:“那人家現在就已經夠大了嘛!”
眼看著他要急眼,顧茵忙說:“行行行,你現在已然是大孩子了。不過這弟弟妹妹也不是咱們說好了就算嘛,沒準兒的事兒。”
顧野複又躺下,“阿照也催著母後給他生妹妹呢,娘和母後一起努努力,總歸會有的!”
這種事兒還帶一起努努力的,顧茵笑著啐他一口,讓他趕緊睡,彆操這份閒心。
顧野上了一天的課,沒多會兒就睡著了,打起了小呼嚕。
顧茵翻了個身正也準備睡下,就聽到了窗欞上突然傳來了一點響動。
烈王府的戒備比隔壁英國公府還森嚴,自然不可能有宵小鼠輩。
顧茵噙著淺笑,輕手輕腳地下了床,打開了窗子一瞧——
窗外夜色深沉,月光皎皎,並沒有生人,隻站著武青意一人。
他的發梢和衣擺處都已經讓露水浸濕,顯然已經站了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