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那宮人退了出來:“請太子殿下與太子妃入內。”
魏妙青跟著太子走入內殿,才發現殿中竟足足有十來位大臣,其中便包括她的兄長。
且她的兄長及眾人的神態似乎都很凝重,不知是發生了什麼大事。
那位陛下開口時,語氣倒聽不出太多異樣,但在她請安之後,聖人便開口讓宮人帶著她去偏殿歇息等候,而單獨將太子留了下來。
魏妙青神奇地察覺到,太子似乎很想同她一起離開,但顯然他不能。
魏妙青退去之際,下意識地看向兄長的方向,見兄長向自己輕輕點了下頭,才安心退下。
正如魏妙青所感覺的那樣,的確是出大事了。
昨夜,含元殿宴散之後,百官出宮離去時,一行官員剛出禁宮大門,還未來得及走到外宮門處,便突然遭到了刺殺。
太子腦子嗡得一聲,險些又昏過去——昨夜他昏過去之後,竟出了這樣的大事!
官員在禁宮門外遭刺……這是從所未有的事!
而在聽清遇害的官員都是哪些人之後,太子眼前更黑了幾分。
嶺南道節度使,兵部右侍郎,朔方節度使……
此時殿中皆為天子心腹,太子猛地跪了下去:“此事是兒臣失察……請陛下治罪!”
如今明麵上是他在理政,宮中出了這樣大的差池,且昨日百官入宮又是因為他的大婚……
太子在心中反複念了那遇害三人的身份,隻覺隨便拎一個出來,分量都不是他能比的!
尤其是那兩位節度使……
“此事非你之過。”上首傳來女帝冷極的聲音:“動手之人非是掩藏在暗處的刺客,也非是潛伏在宮中的細作……”
太子滿頭冷汗地抬起臉來,如此說來,非是負責皇宮的禁軍之失了?
那……動手的是何人?!
女帝一字一頓道:“劍南道節度使,萬延泰。”
太子悚然大驚:“劍南道節度使,竟然……”
——竟然在禁宮外殺人?!
公然行凶,那萬延泰不要命了嗎!
饒是這些時日已經見多了爭鬥與死傷,但此事出人意料的程度,依舊讓太子感到不可置信。
萬延泰此舉可謂毫無遮掩,是在誰也不曾料到他會動手的地點和時間上選擇了孤身動手。
一眾外臣入京時,攜帶的隨從皆有定數限製,一舉一動都在天子的監視範圍之中。
今日太子大婚,各處禁軍更是一再加強了戒備,百官入宮時,皆被再三查驗過,一眾武將隨身攜帶的刀劍悉數卸於禁宮外。
一整日下來,宴席已畢,一切都在掌控中,並未發生任何變故。
就在各處剛要將心放下時,誰也沒想到,意外竟在這時發生了。
席間,百官多多少少都飲了酒,各道節度使也不例外,甚至在酒意的催動下,眾人頗有了幾分關係被拉近的短暫錯覺。
所以,在劍南道節度使萬延泰,在禁宮門外取過自己的佩刀,突然刺向身側的嶺南道節度使時,後者幾乎毫無防備。
隨著萬延泰將短刀拔出,嶺南道節度使後退倒地,四下突然大亂。
彼時他們不過剛離開禁宮門十數步,各自的奴仆侍從皆在前方不遠方等候,但有人今夜已注定無法離開這座皇城。
混亂間,兵部侍郎也負傷倒下。
朔方節度使拔劍與萬延泰纏鬥起來,阻止了萬延泰繼續傷人,之後隨著禁軍的加入,朔方節度使重傷了萬延泰。
萬延泰被禁軍製服,被押著跪了下去,然而下一刻,他卻猛地撞向了禁軍指向自己的長刀,任由那一柄柄雪亮的長刀貫穿了自己的身軀臟腑。
口出溢出鮮血之際,萬延泰死死地盯著朔方節度使等人,留下了一句話:【爾等執迷不悟,至此仍要效忠無德無能之君……死不足惜!】
那一刻,朔方節度使忽然察覺到了異樣。
他在與萬延泰打鬥的過程中,被對方劃傷了胸膛和手臂,但從他的經驗來看,傷勢並不算很重。
直到他手中長劍脫落,而他不受控製地倒了下去。
萬延泰的短刀上淬了劇毒。
朔方節度使倒地之際,看著宮牆上方的夜幕,眼前閃過的卻是廣袤無垠的北境,以及他決定入京那日,好友隴右節度使與他說渾話,他笑著抬拳砸向對方肩膀時的畫麵。
作為戍邊武將,他不懼死,尤其是北境動亂以來,他早已做好了將血灑儘的準備。
但他未曾想到,他的血並非是灑儘在抵禦異族護佑疆土的戰場之上,而是在這充斥著權欲算計的皇宮之中。
失去意識前,朔方節度使用儘最後一絲氣力,轉頭望向北麵,但宮牆太高,遮擋了一切。
兵部右侍郎也是因中毒而死去,另外還有六名禁軍。
至此,太子方才理解殿內的氣氛何以凝重到如此地步。
帝王麵容之上也已被陰雲籠罩。
劍南道節度使萬延泰入京後,聖冊帝曾私下親自召見過,試探了此人的來意與態度。
萬延泰在聖前跪了下去,表露自己對天子的忠心,聲稱自己無意跟從榮王行謀逆之舉,他此番之所以親自入京,便是為了表明自己的立場,不願與朝廷生出嫌隙。
這些動聽的話,聖冊帝自然不可能輕信。
她猜測萬延泰此舉,不過是障眼法,是為了向她傳達劍南道尚不在榮王掌控中的假象,以此麻痹她的戒心……所以,她絕不可能輕易放萬延泰回到劍南道。
但沒想到的是,萬延泰根本也沒想過要活著回去。
太子大婚當夜,兩道節度使與朝廷命官慘死於禁宮外……此事叫朝廷顏麵何存,天子威嚴又要如何安放?這幾乎讓朝廷與帝王淪為了一個天大的笑柄!
而這件事將會給朝廷帶來的震蕩與打擊,幾乎是無法言喻的……
這便是萬延泰拿自己的命換來的結果……為了榮王的大業!
這個認知讓帝王心頭升起無儘怒意,以及那連她自己也說不清的悲涼。
聖冊帝握著龍椅一側浮雕的手指因過於用力在微微顫動著。
李隱竟能讓一道節度使為之甘心入京赴死……而她,卻連讓自己的女兒回京看一眼都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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