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6 為破局而入局(求月票)(1 / 2)

長安好 非10 8377 字 5個月前

鋒利的劍尖刺破了官袍,長吉猛然上前一步:“郎君!”

“大人!”那些禁軍也紛紛色變便要拔刀,卻被魏叔易抬手攔下。

魏叔易被那劍鋒抵著,看著持劍的少年,道:“朝廷並不無辜,嶽節使之死,乃天子之失,而我等身為朝臣,未能行勸諫之舉,亦當擔責——”

“如若殺了魏某,便可消解嶽郎君與朔方軍之怒,魏某今日無不可死。”

魏叔易話音落,抵著那劍,竟再次抬步上前。

嶽春言神情微驚,下意識地後退收劍,卻仍是察覺到手中劍鋒刺到了血肉。被收回的劍尖之上,分明有著鮮紅血色。

四下躁動嘈雜起來,嶽春言看著那神情不為所動的青年官員,心下幾分動蕩——他這把劍極為鋒利,乃是父親所留……方才他但凡被殺念左右一瞬,或是收劍的動作慢上片刻,便有可能當場取此人性命!

真的不怕死嗎?

嶽春言通紅的眼睛裡,倒映著魏叔易的身影,那身影文氣卓越,如是看進其眼底,會發現那雙眼睛裡無半分退縮畏懼,卻有無聲慚愧。

被這樣一雙眼睛注視著,嶽春言發現自己提劍的手有些顫抖,而不單單隻是因為怒氣。

“嶽郎君可曾想過,若朔方軍中因此興起亂象,與朝廷為敵,受苦者何人,受益者又是何人?”魏叔易眼眶微紅:“苦者為無辜將士與百姓,而益者卻是榮王李隱。”

“榮王借劍南節度使在京中行濫殺之舉,目的便是要這天下亂上加亂,如此一來榮王府才更好從中得利——”

“是,如今放眼這天下殘破,已是人人皆可反!”魏叔易的聲音提高了些,眼神依舊誠懇而有力:“可若結果隻是以己方將士鮮血為仇人鋪就通天之路,試問果真值得嗎?”

“若是嶽節使在天之靈,又果真能夠欣慰安息嗎?”

這誠懇卻字字切中要害的一番話,讓嶽春言及其身後的朔方軍慢慢變了臉色。

那些軍士們依舊不忿,卻也多了一絲動搖。

再如何被仇恨衝昏頭腦之人,卻也不會甘於做仇人的棋子。

“不過是些混淆推脫之言!”嶽春言身側的那名武將眼中泛著凶光,看著魏叔易:“單憑這些屁話,便想將朝廷之過一筆勾銷,就此抵消一切嗎!”

“魏某從未想過代朝廷逃避責任。”魏叔易向嶽春言再施一禮:“過錯已經釀成,還請郎君以朔方軍及嶽節使心中所懷天下安危為重,給在下一個當麵向夫人和諸位將軍賠罪的機會。”

“在下攜誠意而來,隻想最大程度彌補過錯。”魏叔易維持著施禮的動作,長吉握著劍紅了眼睛,將頭微微偏至一側。

他家郎君自幼便是天之驕子,何曾有過這般卑微自貶之時。

身後,有寒風卷起門簾,穿堂而過。

在魏叔易聽來,那寒風來自天下蒼生,因此他不覺受辱。

他將身形壓得更低,執禮的動作愈發端正,再次請求:“請容在下入城,與夫人和諸位副使將軍共商補過之策。”

“入得靈州城內,在下的生死,不過在諸位一念之間而已,如在下言行不當,則隨時可殺——”

嶽春言攥緊了手中抵在地上的長劍,他忽然意識到,堅持入靈州城,對魏叔易並無分毫好處。

對方人雖未死,卻已將性命悉數交付了。

“狡詐之言,豈能輕信!誰知他有什麼算計!”那名武將斷然拒絕,當即便要拔刀:“速將節使靈柩交出,否則我現在就能讓你死!”

“不——”嶽春言看向魏叔易,道:“全校尉,讓他進城!”

那武將擰眉:“大郎君——”

少年打斷他的話:“我倒要看看,他究竟能拿出什麼誠意來!”

少年言畢,轉身而去:“若其膽敢耍弄心計,我再將其千刀萬剮不遲!”

他雖年幼,在軍中並無話語權,但今日是為扶棺而來,此為嶽家家事,他身為嶽光長子,一切自當以他的意願為先,這是一眾將士們所默認的。

魏叔易向少年的背影再施一禮:“多謝嶽郎君成全。”

他賭得正是嶽節使如此忠貞之人,必然能夠教養出一位好兒郎——魏叔易自認自己的這份算計,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是卑劣的。

很快,嶽光的棺木便被運出了驛館。

風雪更大了,卻無法模糊少年人跪地叩首時那聲鳥獸悲鳴般的:“父親!”

千名朔方軍士在後方跟著跪下,深深叩首。

魏叔易也跪身而拜,雙手交疊於額前,慢慢落入雪地中。

扶棺隊伍緩緩而動。

魏叔易隻點了十名禁軍隨行入城,並與長吉道:“你也留下,若我在城中有變,你便帶著餘下之人離開,去尋玄策軍。”

他能活著順利進入關內道,來到靈州,暗中便有玄策軍相助——是,他又一次向崔令安求助了,而崔令安也毫不吝嗇地給與了相助。

但崔令安此時所麵對的戰事實在尤為凶險,幾乎全部的玄策軍都在陰山一帶作戰,或布防於其它要地,得以留在關內道的僅有兩千人而已。

且因朔方軍中內部勢力分裂,這兩千玄策軍此時也並不被朔方軍允許進入靈州界內,隻能在邊界處徘徊,暫時維持著某種平衡,並代表崔璟留意著朔方軍的動向。

若魏叔易在靈州城中情形不妙,隻要長吉能帶著餘下的五百禁軍離開靈州,尋求那些玄策軍的庇護,便尚有生機。

麵對魏叔易的交待,長吉沒有說話。

魏叔易轉身走了幾步,複又停下,回過頭去,隻見長吉就緊跟在身後。

魏叔易看著他:“為何抗命?”

長吉悶聲道:“屬下不想有朝一日見到崔元祥時,他與屬下炫耀他有大都督,而屬下卻沒有郎君了。”

魏叔易好笑地扯了下嘴角:“崔元祥應不至於如此傷口撒鹽。”

又認真地道:“況且,他家大都督此時的處境,倒也沒有比你家郎君來得安穩多少。”

“留下吧。”魏叔易看著這個自幼跟在自己身側的護衛,道:“萬一有什麼不測,至少替我回京給父母親帶句話吧。”

長吉彆過臉去:“屬下說不出口。”

魏叔易發愁地歎氣:“魏長吉,你有何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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