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3 她即為國運(1 / 2)

長安好 非10 8517 字 3個月前

李歲寧躺在雪中,任由自己放空休息片刻。

直到禦風來到她身邊,低鳴著,拿長喙親昵地去蹭她散開的發。

李歲寧拿起被禦風當作戰利品叼來給她的那張染著血的金色麵具,聲音低弱地道:“好……此次狩獵,收獲頗豐。”

這是她與禦風第一次合作狩獵,成功獵殺了這片雪原上最凶悍的獵物。

之後,禦風突然退開幾步,抖了抖羽毛淩亂染血的翅膀,展翅高飛而去。

不多時,它折返飛回,在李歲寧頭頂上空盤旋,發出急促的鳴嘯。

鷹是雪原上最銳利的眼睛,禦風察覺到了敵人的靠近。

馬蹄聲逐漸清晰。

來的是先前被阻於山道及冰河對岸,從而奉阿史那提烈之令繞行的那些後方北狄軍,他們在繞過冰河之後,一路順著阿史那提烈留下的痕跡記號,終於追蹤至此。

為首的幾名北狄軍,遠遠地便看到了前方雪地裡那一片片刺目的血紅。

他們揮著馬鞭,用北狄語高喝著:“快!在那裡!”

禦風急鳴,試圖去抓李歲寧的衣袍。

而這時,不遠處的棕紅大馬奮力從雪窩中站了起來,抖了抖皮毛上的雪,奔到李歲寧麵前,先後屈下兩條前腿,發出一陣陣悲鳴的催促。

李歲寧將短刀歸入靴中,吃力地爬上馬背。

那幾名先行的北狄軍已經將距離縮近數十步內,他們隱約看到一匹大馬從雪中起身,馱著一人欲圖離開,立即喝叫出聲,未得回應,知是敵方,便快速取出身後長弓,欲圖阻殺。

然而他們還未來得及出箭,忽然遭到淩空飛掠而來的黑鷹襲擊,先後摔落下馬,重重砸入雪中。

但後方的大軍很快跟了上來,數百鐵騎蕩起雪霧。

他們很快目睹到了阿史那提烈可怖的死狀,而觀打鬥痕跡,現場並無第三人……

所以,對方是憑一己之力殺死了提烈?!

即便是悍勇的北狄人也無法想象這究竟是如何做到的,他們震驚到無以複加,甚至下意識地感到恐懼,卻還是很快沿著馬蹄痕跡追擊而去!

對方必然也受了重傷,而他們數百人馬,還怕殺不了一人嗎!

李歲寧伏在顛簸的馬背上,禦風一路在前,為歸期指引方向。

歸期力疲之下,與後方追兵之間的距離在不斷縮短。

幸而此路蜿蜒多變,後方追兵不具備放箭的條件。

如此拚命奔行二十餘裡,歸期再次臨近力竭之際,猛然嘶鳴著急停下來。

前方是斷崖邊緣!

此處斷崖如同大山探出來的一隻巨手,三麵皆是險峻山崖,正前方與另一處山體邊沿相鄰,但至少也隔了接近一丈之距。

禦風已飛至對麵,盤旋著催促歸期。

歸期驚懼後退,一向脾氣不好的它簡直想罵鳥了——這破鳥怎麼帶的路,它可是馬!它是馬啊!

看著那不可能跨越的溝壑,歸期嘶鳴後退著。

這時,忽有馬蹄聲至,卻是一匹空騎。

它通身棕紅,唯額間一點勝雪白,穿過一片半人高的枯草地,在大雪中奔現而出。

那是榴火。

原本被留下的榴火,在李歲寧動身不久之後,便獨自跟了上來。

但它跑得慢,沒能及時追上隊伍,於是一路循著蹤跡氣息,直到此時才來到此處。

後方追兵漸近,榴火催促歸期過崖。

歸期仍舊不敢,哀鳴著不複往日威風,眼睛裡泛出淚光。

榴火怒其不爭般嘶吼一聲,不知在傳達著何意,並重重擠撞了一下歸期,而後突然奔向斷崖。

歸期見狀,神情與通身皮毛一凜,不再猶疑,立即緊隨而上。

榴火年少時,曾經帶著它的主人,成功跨越過類似寬度的壕溝,除它之外,軍中再無第二匹戰馬可以做到。

但如今的榴火已經老了。

它也知道自己老了。

垂垂老矣的戰馬淩空躍至斷崖上方,屈起的馬腿前蹄在即將觸碰到對麵崖壁時,伸出前蹄,奮力往前扒去,勉強扒住積雪山石——

在它的下半身懸空下墜之際,緊隨而至的年輕戰馬飛踏而來,一瞬間以身下老馬將墜的軀體為橋,成功奔躍而上!

歸期驟然落地,蹄下不支打滑,嘶鳴著摔滑而出,將背上的李歲寧也甩了出去。

同一刻,榴火的嘶鳴聲伴隨著積雪和山石碎塊,一同往崖下墜去,回蕩著,直至消失。

相傳羚羊一族需要翻越山崖峭壁之時,老去的羚羊會以身軀性命為橋,助年幼的羚羊飛渡,這是生存本能,亦見舐犢之情。

而在這二者之外,從江都到太原,再從太原來到北狄的榴火,始終都在踐行著它的忠誠與勇毅。

它的身軀老去,忠心卻從未消減。

於燭火將熄之年固執地奔襲萬裡,它等得似乎便是此刻。

那些北狄軍很快趕到,他們無不急急勒馬,而他們身下的馬匹無一敢試圖跨越這斷崖。

看著對麵的馬蹄滑摔之痕,那些北狄人震驚之餘,甚至有人流露出一瞬的歎服之色。

為首之人抬起手,讓身側的部將收起了長弓。

那一人一馬似乎是摔落於對麵雪中下坡之處,又有山石阻擋,視線根本看不到具體位置,再多的箭矢也是白費。

想到今晨在帳中聽到的那個消息以及方才所見阿史那提烈之死,那名部將下令後撤,先擇路繞行再說。

而即便是最近的一條路繞至對麵山中,至少需要大半日的時間,甚至更久。

摔落雪中的李歲寧嘗試起身,又再次倒下。

歸期步伐艱難地走到李歲寧身邊,悲鳴著摔臥在她身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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