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宵禁已始,格外醒耳的馬蹄聲,驚擾了臨街百姓。
“何人竟敢縱馬犯夜!”
這聲音亦驚動了巡邏的驍衛,其中一人剛欲拔刀喝止,便被頭領踹了一腳。
“你小子瞎嚷嚷什麼呢!跟誰麵前耍威風呢?沒瞧見那是玄策軍嗎!”那頭領罵道:“存心想害老子丟飯碗是吧!”
新來的年輕人愕然:“玄……玄策軍?”
對啊,今日崔大都督才率玄策軍回京,他也是聽聞了的!
不禁又問:“頭兒,他們這是要出城去?玄策軍何故深夜出城?”
“玄策軍辦事,也輪得上你來多問!”
於是,屁股上又挨了一腳。
一行驍衛繼續巡邏而去,一旁背街而建的民居中,燈火稀疏。而其中一盞燈火下,有年輕的男子對燈看著手中回信,麵上驚色久久未消:“怎,怎麼可能,竟然沒死……”
他強壓下震驚之色,喃喃道:“也對,當晚又非是我親自動手,她未必知曉……”
勉強定下心神後,他眼神反複,開始了新的思索。
……
隨著元祥示出手中令牌,緊閉著的城門徐徐打開。
一行人馬,朝大雲寺所在疾馳而去。
……
興寧坊,大將軍府內,常歲寧打了個噴嚏。
“女郎怎麼了?女郎可是哪裡不適?”跪坐在榻邊的喜兒一陣手忙腳亂,又是遞帕子,又是倒水,眼淚再次湧了出來:“都怪婢子不好,未曾看護好女郎嗚嗚嗚……”
榻上的常歲寧默默將剛接過來的帕子遞了回去。
知道的,清楚她隻是打了個噴嚏。
不知道的,看這小女使的架勢,還當她是吐了碗血。
“女郎。”此時另一名女使鵲兒走了進來,“郎君過來了。”
常歲寧點頭,示意讓人進來。
片刻,常歲安便大步走了進來,在經過簾櫳時,少年猛地收慢了腳步,儘量叫自己顯得穩當些。
然而一開口,還是暴露了急躁與憤怒:“寧寧,你猜我都查到了什麼!”
午後沐浴罷,已換回了女子裙衫的常歲寧靠在榻中,看著忙活了大半日的少年,道:“兄長先坐下喝口水,再慢慢說不著急。”
常歲安帶回了許多關於周頂的消息,其中值得一提的,有兩則。
……
常歲安離去後不久,常歲寧即讓喜兒熄燈:“早些歇下,明日還需早起。”
喜兒點頭應“是”。
明日女郎還要去見那周頂,是需早起準備一二的。
隻是女郎的早起,和她想象中的早起並不一樣,且也不是為了見周頂而準備——
次日,天色未明,打地鋪守夜的喜兒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隻見自家女郎已起了身,並穿上了那身少年衣袍,正拿緞帶紮起一頭瀑布般的青絲。
喜兒瞪大了眼睛,連忙起身:“女郎這是……”
常歲寧利落地綁緊頭發,道:“隨我去演武場。”
喜兒張了張嘴,半天說不出話來,隻能呆呆點頭。
驃騎大將軍府中,自不缺演武場。
平日裡,常歲安和府中護衛皆會來此操練,又因常府以武治家,尋常下人也會錯開時間來此。
而這一日晨早,待常歲安與楚行等人到時,隻見已有兩道身影在圍著演武場跑著。
常歲安先認出了阿澈,又定睛瞧了瞧前頭的那一個,不由大驚:“妹妹?!”
此時他的表情,非是見鬼,卻勝見鬼。
少年忙上前去。
常歲寧也看到了他,慢了下來,由跑變成了走。
“寧寧,你這是……”
常歲安一句話還未問完,剛與自家妹妹對視了一眼,便見汗水濕透了額發的少女忽然偏過頭去,捂著胸口乾嘔起來。
常歲安:“?!”
少年心虛慌亂地摸了下自己的臉。
妹妹不過是看了他一眼,不至於吧!
“寧寧……”
“女郎!”喜兒見狀奔過來,一邊替常歲寧拍背,一邊又哭了:“女郎可是哪裡不適?都怪喜兒嗚嗚嗚……”
常歲寧擺擺手,微喘道:“我無礙,隻是驟然活動起來,有些不適應。”
這具身體,遠比她想象中的還要弱。
她甚至覺得自己臨死前都沒這麼弱過。
常歲安忙道:“那就不要勉強了!”
“不,我很快便能適應了。”
少女聲音不重卻透著堅定,如同認準了一件事便定會做到,有決心,更有自信。
這種自信讓楚行又想到了那日在驛館中,這個少女也是這般語氣,說出了遲早能將‘斬岫’拿起來的狂言。
但興許是自家女郎,闔府上下又隻這麼一個,且與他們昔日所效忠之人又有淵源在,便是口出狂言,楚行也隻覺得可笑可愛。
他走了過去,問:“女郎當真是想習武了?”
“是。”因方才那番乾嘔而臉色微白的少女看向他,目色清亮:“楚叔可以教我嗎?”
一旁的常歲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