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4 天女像(2 / 2)

長安好 非10 6856 字 8個月前

待她直起身,下意識地看向身側,已不見了崔璟身影。

“女史,您說……此處天女塔中的法陣,當真有用嗎?”明洛身側多年跟隨的心腹女使悄聲問道。

明洛微一擰眉:“休要妄議此事。”

女使忙斂容:“婢子知錯。”

明洛抬腳往前走去,聽得身後塔上高懸著的銅鈴聲響,眼底閃過一絲極淡的諷刺。

人死多年,肉身早已化作白骨,還何談複生?

姑母如此聖明,豈會不知這所謂法陣不過是鏡花水月一場妄想而已……說到底,不過是為了彌補心中的虧欠而已。

這座塔,不是為“天女”而建,而是為姑母心中無法衝破和解的迷障而建。

九五之尊又如何,姑母到底還是老了,至高之位亦是至孤,所以才會這般困守舊事,與舊事中曾被她親手放棄推遠斬斷的那一絲親情。

這是好事——

明洛看向前方。

至少於她而言,是再好不過的事了。

……

一路乘車來至寺中,半日忙亂安置後,待到午後時分,大多官員家眷多是疲累,便留在了禪房中歇息,以為明日的祈福大典做準備。

如此之下,寺中各處除了僧人與籌備大典事宜的官員宮人之外,便少見了閒逛的身影。

而一座禪院後的竹林中,此時卻隱有婦人冰冷的諷刺話語響起。

“郎主久不歸家,若非隨駕來此,倒是難見郎主一麵……若是不知,還要當郎主在府外另有了家室兒女。”

男人語氣克製:“昨日秦氏之死,你我心中皆有筆賬在,夫人又何必仍在此作出一副深受我姚家所害之態。”

“秦氏之死與我何乾?這數年來她請了多少醫士,藥石無醫之下她乃久病而亡……縱要怪,也隻怪她福薄命中有此一劫!”

裴氏因激動而麵頰微顫:“郎主要為她與我算這筆賬,而我堂堂裴氏嫡長女過活成這般模樣,族中那些庶女們竟也個個比我體麵百倍!這筆債,我又要同誰去討?”

四目相對,姚翼下頜緊繃,片刻後,才一字一頓道:“從始至終,不體麵的隻有你的心腸而已。裴氏,不是我逼你‘下嫁’到姚家的。”

聽他竟出此言,裴氏怒得紅了眼睛:“姚翼,你受我裴氏扶持,我為你毀了身子再難有子嗣……你憑什麼指責我!”

姚翼定定地看著她:“當年你生下冉兒不久,因自己疑心過重,屢屢懷疑我與府中女使有染,不顧剛生產不久,便趁我不在府中,帶人闖入我書房中對那女使動了私刑,借此在府中眾女使前立威……你是因多疑鬱怒又產後受風之故,才落下了病根,怪不得旁人!”

“你拿此說事,將責任悉數推於我身,又屢屢在冉兒麵前提及,口口聲聲說是為了生下她才落得如此地步,恨不能讓她時刻愧責不安——”

“這些年來,你自持裴家女身份,於府中威風做儘,人人皆對你俯首聽從,百般忍讓,你卻仍不知滿足……須知我姚家上下不曾虧欠過你分毫!”

姚翼話至此處,深吸了口氣,語調平靜下來:“成親多年,我自認未曾愧對過你——今日我言儘於此,若你仍固執己見,將我姚家當作仇家看待,那不如便一彆兩寬,你自歸你裴氏,做回你的裴氏嫡長女便是。”

裴氏身形一震,不可置信地看著他:“你說什麼?”

他要與她和離?!

他要踢開她?!

她幾近咬牙切齒:“姚翼,你這忘恩負義,過河拆橋的小人!你憑什麼……我乃裴氏女,我阿父乃裴氏家主,你憑什麼敢!”

姚翼閉了閉眼睛,再不多言,忍無可忍地轉身離去。

見他的身影消失在竹林外,仆婦才上前扶住身形顫抖的裴氏:“夫人,秦氏剛死,您不該與郎主再起衝突……”

“你沒聽到嗎?”裴氏目色森冷:“他竟要與我和離……果然,他是打算將那私生女接回來了!他這是怕我會對他和他心上人的女兒不利!”

“休想……他休想如願!”

“好啊,他自覺如今了不得了……那我倒要好好看看,他有幾分本領,究竟能不能護得住那小賤種!”

……

姚翼出了竹林小徑,平複著神態,剛踏上青磚鋪就的甬道,既見前方不遠處,有身著武將官袍之人走來。

他認出了來人,神色一整,迎上前去:“常大將軍。”

“姚廷尉。”常闊有些意外會在此遇到此人,抬手還了個禮,麵上不動聲色,心中罵罵咧咧——

連自家婆娘都管束不住,還做得哪門子的大理寺卿,還查個屁的案嘛!收拾收拾回家挑糞得了!

又打量一眼對方典型的文人身板——挑糞都挑不贏!

“想必這便是貴府的郎君了吧?”姚廷尉看向常闊身側的常歲安。

常闊頷首:“正是犬子。”

姚翼斟酌一瞬,似閒談般問:“此次祈福大典,隻貴公子一人隨行嗎?”

“那倒不是,常某還有一女,此次也是來了的。”常闊說著,看向前側方的那條岔路,立時露出笑意:“巧了,說來就來了——”

常歲安趕忙招手:“妹妹,這兒呢!”

姚翼立時看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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