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2 玄策第一噴子(1 / 2)

長安好 非10 9049 字 8個月前

罵人有用嗎?

說來好似隻是在逞口舌之快,但不可否認的是,在某些時候的確是有用的。

不提朝堂上那些爭論到沸騰時偶會摻雜人身攻擊的斯文罵法兒——

單說兩軍交戰前,便也常會先行祭出“罵陣”,若能派出一員信念感足夠強的罵陣猛將,發揮得力之下,擊垮對方理智,罵亂對方軍心,也是不在話下。

故而,罵人一事,自古以來便是門學問,若能學以致用,便大有可為。

而昔有玄策第一噴子美譽,深諳此道的常闊,此時的破口大罵,也並非隻是衝動之下的無腦宣泄之舉。

果不其然,眾人的注意力肉眼可見地被他這一通輸出給轉移了,那有關“不祥之物”四字帶來的凝重與壓迫之感,便也跟著散了大半。

比如崔琅就完全被吸引折服了,不可思議地道:“不是都說習武之人不善言辭麼,怎麼這常大將軍罵起人來……竟是如此叫人舒適呢?”

又不禁看向方才出手相助的長兄:“說來長兄怎麼隻跟常大將軍學那些刀劍拳腳功夫,要我說……這口舌上的,更該好好學一學才是嘛!”

放著這麼好的技藝不去學,長兄到底行不行!

崔棠涼涼問:“怎麼,你想看長兄學以致用帶回家中,拿來每日與父親對罵三百回合嗎?”

崔琅些許期待地點頭:“倒是個好思路……”

常闊那廂罵得意猶未儘,還要繼續時,一旁的常歲寧暗暗扯了一下他的袍袖。

常闊立時會意。

也不能把路堵得太死,終究還是要給那螞蚱留些蹦躂的餘地才行——

他遂向聖冊帝抬手,正色道:“小女今日受此驚嚇險些喪命,已是飛來橫禍,幸得佛祖與聖人庇佑,才僥幸逃過此劫!初才這般死裡逃生,絕不能夠再平白受人汙蔑——此事還請陛下明鑒!”

聖冊帝的視線緩緩落在了他身側的少女身上。

少女微垂首而立,讓人看不到她此時的表情,但周身的氣勢卻分明無懼無畏——她甚至裝不出來太多受驚之色。

‘幸得佛祖與聖人庇佑,才僥幸逃過此劫’嗎?

不——

眼前重現了這少女方才麵對神象攻擊時的反應,分明不屬於尋常閨閣女兒家,聖冊帝的語氣叫人聽不出情緒:“神靈在上,朕自不會冤枉無辜之人。”

常歲寧仍未抬眼,隻於心底冷笑一聲。

這話便極值得深思了——不會冤枉無辜之人,那她是無辜之人嗎?此等玄乎之事,真真假假,誰說了才算?

說到底,那渾天監監正之言,除了下意識地推諉自身責任之外,亦是在迎合聖心。

祈福大典被毀,總要有人承擔起這個罪名——否則傳出去便很容易成為上天降罰的征兆,會給那些陣營各異的勢力諸多可乘之機,以拿來大做文章。

聖冊帝自然不會準許此等對自己不利、與自己所想背道而馳的局麵出現。

所以,就很需要一個“替罪羊”了。

帝王既有所需,自有識趣的臣子適時獻上對策——

剛巧,作為被神象攻擊的那個倒黴蛋,她就很適合做這個替罪羊。

但聖心總還要表現得慈悲憐憫一些,不好過於武斷,所以,便還需那些識趣的臣子們出言坐實“那個少女絕非無辜之人”——

果然,便有人出聲附和道:“此事的確蹊蹺,而常言道反常必妖……”

“按說神象不會無故傷人,此舉或有預兆。”

“自古以來,不祥之人妨礙國運,帶來災禍之先例比比皆是……”

“沒錯,仲春祈福大典,關乎我大盛國運……陛下,此事決不可大意處置!”

三人成虎,更何況事關玄學國運,向來不需要太多實際上的證據,而“不祥”之說曆來為掌權者忌諱之最,寧可錯殺亦不能錯放之下,寥寥數言即可定人生死的先例不勝枚舉。

那個女孩子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已有深知此理的婦人悄悄向那少女投向了憐憫的目光。

與巨象相搏也能活下來的少女,此刻卻要被人三言兩語定生死了。

常闊未再急著多言,但額角青筋跳動,心裡的小冊子已經要記爛了。

有人將他暫時的沉默視作了動搖,便上趕著歎氣勸道:“……事關國運,常大將軍當以大局為重啊。”

“是啊常大將軍……”

眼看著那些人就差直說“常大將軍節哀”了,常闊滿口芬芳到了嘴邊,忍得十分辛苦。

鄭國公夫人段氏早已火冒三丈:“滿口國運大局,卻罔顧禮義廉恥!我呸,一個個人模狗樣的東西!”

“夫人……”一旁的仆婦聽得膽戰心驚:“您小聲些。”

“那臭小子愣著乾什麼!他的禮義廉恥也讀進狗肚子裡去了?!”段氏自知言輕,此刻便寄希望於兒子身上。

魏叔易站在聖冊帝身側,始終沒有開口。

甚至起初那一絲隱晦的擔憂也已消失不見,剩下的隻有無聲的好奇——他好奇已成為眾矢之的的那個女孩子,為何還能這般平靜?

她站在那裡,對周遭這些冠冕堂皇的惡意仿佛毫不在意。

她看起來瘦小纖弱,那不合體的玄色披風足以將她整個人都包裹嚴實,在這皇權與天威的審視之下,她儼然已成了一個名為犧牲品的獵物。

可她當真不像是一個獵物。

甚至……恰恰相反。

因此,他選擇靜觀探究,與她一同靜待著她所等待的。

見聖冊帝遲遲未語,那些附和聲愈發泛濫。

此時聖冊帝微側首,問道:“洛兒,你待此事是何看法?”

“回陛下,臣認為諸位大人所言不無道理。”明洛看向那祭壇之下的少女,對方垂著眼睛,身上的披風尤為刺眼——

她道:“神象從無傷人先例,方才那般場麵,的確見所未見聞所未聞。”

“既從無先例,足可見此事必有蹊蹺。”

有青年沉定有力的聲音響起,是崔璟上了前,站在了常家父女身前。

明洛怔怔看著他。

崔璟麵色肅然抬手:“此番大典生此變故,亦是崔璟失職,故請陛下容臣詳查此事,半日之內,崔璟必將真相查明——”

言畢,視線掃向眾人:“待到那時,諸位大人再行予人定罪不遲。”

眾官員聽的麵色各異。

這崔家小子怕不是在陰陽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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