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歲寧自報身份:“在下常歲寧。”
那兩名族人意外地交換了一記眼神後,其中一人戒備問道:“不知寧遠將軍有何貴乾?”
常歲寧耐心不多,說話間往前走去:“來見一位好友。”
“此乃我崔氏宅院,我等不允,誰也休想擅闖!”一名著長衫的中年男人走來,神情冷硬地看著那腰間佩劍,來者不善的的少女:“速速離去,休要再上前一步!”
常歲寧腳下未頓,似笑非笑地往前走了一步,兩步,三步,她跨過門檻,來到那名族人麵前。
那族人氣得麵頰顫抖,伸手指向那囂張挑釁的少女:“你……”
那少女徑直從他身邊走過,口中沒有什麼誠意地道:“抱歉,得好友相邀,不宜失約,冒犯了。”
“來人,將她攔下!”
男人的聲音剛落下,還要喊時,忽然被一隻粗糙的大手捂住了嘴。
“彆亂喊!”阿點勸道:“我們不想打架的!”
族人氣煞,“唔唔”掙紮著。
但各處都有他們帶來的護院守著,很快,雙方便交起手來。
然而這些護院根本無法同上過戰場的士兵做比較,單是薺菜她們一行五名女軍,個個也可以一當五,更何況還有阿點在。
常歲寧從始至終都未有親自動手,她帶來的人解決了一切麻煩,她徑直在前,如入無人之地,來到了崔璟受罰之處。
巨大的疼痛會讓人的聽覺變得遲鈍,但崔璟仍然察覺到了身後的驚亂。
守在兩側的族人們看著那忽然闖入的少女,令人將她拿下。
有護衛持杖去攔,然而那杖身剛要近得對方身前,便被對方手中未出鞘的劍身挑落,而後隻見其抬腿踢去,那木杖當即飛出,向前呼嘯而去,擊向那再次揚起的銅鞭。
巨大的衝力讓銅鞭從執鞭之人手中脫出,木杖與銅鞭一同砸落在崔璟身前的石階之上,一群崔氏族人,扶著那名手捧族譜的老者驚慌後退。
“何人膽敢擅闖我崔氏宗堂!”老者怒聲道。
“來人!”
護院湧至,但阿點等人也緊跟而至,阿點手中仍拖著那名被他捂嘴的族人,衝崔璟大喊:“小璟彆怕,我們救你來了!”
混亂中,跪在那裡的崔璟已經回過頭,看向那向握著劍,向自己走來之人。
她看向神情震怒的崔氏族人,道:“諸位不必驚慌,我無意傷人,隻是順道來見個朋友,想當麵問他一個問題而已。”
那老者此時已經猜到了她的身份,聞得此言,麵色沉沉地暫時讓四下眾人住手。
常歲寧走到崔璟身邊,掃了一眼他滿是血痕的後背之後,垂眸看向他。
對上那雙分明極為平靜的眸子,崔璟卻察覺到她似乎生氣了。
“你是嫌自己身上的戰傷不夠多嗎?”她開口,語氣很淡地問。
崔璟看著她,無聲向她搖了搖頭,這就是她要問的問題嗎?
自然不是。
常歲寧要問的是:“崔璟,我亦無意過度乾涉你之私事,我此時給你兩個選擇,要麼站起來隨我離開這裡,要麼——”
“好。”
她的話還未說完,便見那嘴角溢出血絲的青年聲音微慢地道:“我隨你離開。”
他不必聽第二個選擇是什麼,她既來尋他,那麼,隻要她開口,他便隨她離開。
對上青年那雙幾乎稱得上“遵從”的眼睛,常歲寧幾不可察地怔然了一下,而後向他伸出了手中的佩劍。
崔璟一手扶住曜日的劍鞘,先由雙膝跪地改為單膝,而後,一點點慢慢地站起了身。
他身形高大挺拔,隨著直起身,很快在她麵前罩下了一片陰影,阻去了身後的日光。他的衣袍不複整齊,衣襟領口鬆散,一縷碎發垂落在臉龐左側,薄唇邊掛著血絲,幾分狼狽,幾分無端疏狂。
那雙疏冷的眉眼,其內蘊藏著的冷硬之氣此刻悉數破碎,隻剩下了無聲的遵從。
常歲寧伸手扶握住他一隻手臂。
冰涼的衣袍下,可察覺到結實的手臂線條,分明該是無堅不摧之人。
常歲寧未曾理會身後的斥責聲,扶著崔璟,一步步離開了此處。
見人走遠,有族人急聲道:“……九叔祖!”
那老者似有若無地歎息了一聲:“讓他們走吧。”
崔璟跟著常歲寧,一步步離開這座宅院,每行一步,便好似將崔家子的身份又剝離一層。
但他已並不在意,也未曾覺得自己就此便隻剩孤身一人。
他問:“為何會回來?”
“本想來看看熱鬨的。”常歲寧的語氣聽不出喜怒,“誰知道竟熱鬨成這樣。”
崔璟似乎未聽出來她在諷刺自己,而是緩聲認真道:“你能來,我很開心。”
她竟來尋他,竟為他不平,竟要親自帶他走。
他從不在意任何人的關切與垂青,但得她如此相待,是全然不同的。
“……”常歲寧好笑地瞥他一眼,而後看向前方迎上來的元祥等人,道:“見你傷成這樣,不曉得他們開不開心。”
元祥自然是不開心的,他撲過來,扶住自家大都督,就差直接開哭了。
這些人是真打啊!
元祥恨恨地往宅院深處瞪了一眼,委屈道:“大都督,咱們走,往後再不回這鬼地方了!”
崔璟回首看了最後一眼。
一群人很快將崔璟扶上臨時備來的馬車,回到在滎陽城中的住處,忙請了醫士來看傷。
而後,以元祥為首的眾人,在榻邊齊齊跪了下去。
“大都督……屬下們有一個提議!”元祥神情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