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們聚在一起,自然免不了玩鬨戲耍。
不知哪個倒黴孩子掉了張熾火符在廚房,然後又被王廚師那個小倒黴孫子不小心給扔進了炒菜的柴火堆裡。
這孩子才四歲大,瘦瘦小小的一隻,要不是他爺爺也有讓他保持隨身攜帶護身符的習慣,說不準今晚就要原地變身竄天猴,被他自己弄出來的衝天大火給送上天。
好好一場小宴席讓自家小孫子給鬨成這樣,賓客受驚不說,等下的飯還沒著落,況且還差點兒燒到了夫人那邊去,王廚師自然愧疚不已。
蘇念一行到的時候,他正弓著腰身道歉。
褚長明負手而立,板著張臉,目光卻是看向了廚房後麵的那個小院。
廚房所在小院的後牆塌了一截,能看出後麵那個僻靜的小院其實與整個褚府是分隔開的,隻是距離不遠,也才一兩米的距離,小院中的大樹年頭已有些年頭,從小院探進來的茂盛枝椏也已經被燒成光禿禿的黑炭。
好在火滅得快,院子本身沒受牽連。
褚陽將王廚師扶起來:“沒事,小豆子才四歲,他懂什麼,你和他人沒事就好,錢財不過都是身外之物。”
王廚師拉著孫子小豆子:“謝謝小少爺。”
瘦瘦小小的小孩子臉上全是灰,奶聲奶氣學著爺爺,怯怯道:“謝謝小少爺。”
褚陽擺了擺手。
火終於全滅了,賓客還聚在院子中,有人指了指隔壁小院問道:“這樹都燒了一半,那院子裡住了誰啊,應該沒事吧?”
另外有人壓著聲音回道:“應該是褚夫人,據說身體不太好,已經多年不見客了。”
褚陽麵露憂色,又轉頭看了眼一言不發的褚長明,頓了頓,才遲疑著道:“您要是實在擔心的話,去敲個門試試看?”
褚長明板著臉,仍盯著小院看。
蘇念一開始就是朝著褚家父子走過去的。
她還沒吃飽,褚家這廚師的水平又確實不錯,就還惦記著這頓隻吃了一半的晚飯,可彆人家裡都燒成這樣了,看著還心情很不好的樣子,她就不太好問晚飯的事情了。
不過褚陽看見她,眼睛倒似乎是亮了一下。
“父親,小堂妹不是才剛認回來嗎?母親說不定想見見她。”
站在他旁邊的褚滔原本一臉擔憂,聞言也不由點了點頭。
蘇念:“???”
褚長明回頭看了她一下,眼底燃起些微光亮,像是下定什麼決心似的,忽地一抬腿,大步跨過了斷牆,走到了小院門口,抬手敲了敲門。
一牆之隔的院內安安靜靜,和方才燒起衝天大火時一樣,就仿佛沒有人住一般。
褚長明又敲了幾下。
廚房小院這邊的光映在他臉上,蘇念依稀能看見他眼底似乎有什麼光亮一點一點滅掉一樣。
“算了,她可能已經歇下了。”
蘇念見這位便宜伯父回頭看向自己,不知是不是錯覺,臉上似乎有種說不出的難過。
“你伯母身體不好,以後有機會再帶你見她吧。”
蘇念對這位伯母的興趣還沒有今晚這頓沒吃完的晚飯大,不過看這便宜伯父臉色很差的樣子,還是點了點頭:“好的。”
後麵有賓客小聲嘀咕:“這麼大動靜,怎麼著也得被吵醒了吧,褚夫人不見客,難道連丈夫和兒子都不見嗎?”
修道之人五感靈敏,褚長明臉色不由越發難看。
說話之人被旁邊的人扯了扯袖子,頓時閉了嘴。
可偏偏還有人不識趣。
“哼,到底是不想見客,不能見客,還是這院裡根本沒人呢?褚夫人這不見客的狀態已經持續多年了,前段時間調查局開會,可是說了那豢養厲鬼案件背後之人是一個很漂亮的女人,若我沒記錯的話,褚夫人當年可有玄門第一美人之稱。”
這一句話無異於一記響雷,於在場賓客耳邊驟然炸了開來。
豢養厲鬼案件如今玄門各門各派幾乎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沈天澤嫌麻煩沒讓人調查局把案件多由他們發現的事情說出來,可因為需要各門各派幫忙排查,案件背後之人的線索卻是人儘皆知。
之前沒人懷疑到褚夫人頭上,一則是不知具體情形,二則也是沒敢往這方麵想。
可這會兒家裡著火,外麵鬨成這樣,哪怕本人不出來,總歸也要遣個幫傭出來問問情況才是。
這小院還真就像是無人居住一般,沒有燈,也沒有響動。
褚長明倏地抬眸看過去,眼中有毫無遮掩的冷意:“任明河,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任明河是任家家主任明江的弟弟——就是兒子是如今玄門眾所周知的叛徒的那個倒黴蛋。
他上回和任明江一起去調查局參加玄門大會,被貼了一張什麼真言符,已經被證明過清白了,可單單隻調查局的人相信他,並沒什麼用。
褚長明壽宴的請柬原本是發給任明江的,但他這大哥一從調查局回去,就開始閉關,說要搶在玄生那禿驢前麵,先一步將生機勘破,過來赴宴的事情就轉到了他這邊。
好在現在是玄門特殊階段,其他家主和門派掌門也都忙於排查豢養厲鬼的案件,親自前來的人並不多,他代兄前來,也並不算突兀。
可因為家門不幸,出了個大逆不道的兒子,他今晚走到哪,都能感覺到有人在對他指指點點,正憋了滿肚子的火,如今可算找到了一個發泄點。
——更何況他又不是憑空捏造,隻是合理懷疑而已。
這位褚夫人確實不對勁兒啊。
“我當然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了。”任明江一臉坦然,“玄門特殊時期,褚家主最好還是請尊夫人出來一趟,以證清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