淚水不斷滑落, 似是積攢於心的天大委屈，可她依然沉浸睡夢夢魘之中，沒有半點要清醒而來的意思。
指間濕意越發洶湧, 遲清恩的心都疼惜難受的揪在一起, 他翻身上榻，像是年少之時那般小心翼翼的將她攬入懷裡。
“不要怕。”
指尖撫上女子緊皺而起的眉心，大掌輕拍著清瘦肩頭，如當年那樣，低聲細語在她耳邊一遍遍哄著。
“阿皎莫哭，我在。”
“噩夢已經過去了。”
蜻蜓點水似的輕吻憐惜的落在淡紅眼尾，他抱緊了懷中之人, 側頭望向黑漆漆泛著微弱月色的窗外，眼底翻滾著洶湧的狠戾殺意。
那些敢對阿皎下手又僥幸逃脫的汙穢, 這一世，終將得到該有的惡報。
滿室安寧靜謐，籠罩而來的黑暗於時光流轉間悄然離去, 天際隱隱破曉。
夜色掩下所有痕跡, 在天亮那一刻, 一切如前夜。
謝明瓊睡醒時頭腦還有些昏沉，在榻上躺了好一會兒, 聽見寧川喚她，這才慢吞吞的起身穿衣，憶著昨夜被魘住的記憶夢境，心不在焉係起細帶。
她一直刻意忽略那番記憶, 突然做起那夢來，大抵是昨夜得知遲清恩也是從前世而來。
想想遲清恩能瘋到找來道士挖走她的棺槨，謝明瓊便下意識擰緊眉頭, 這輩子想要甩開他再無瓜葛，怕是有些棘手。
他們年少時暗地裡交集甚多，對於彼此熟悉得很，她都能早早察覺他與年少時的他之間的違和之感，隻要有一絲風吹草動的痕跡，她重生的事實必然會被他扒露。
上一世阿兄是等小太子百日宴後才重返漠北，也就是說，她要小心瞞過遲清恩小半年。
從春末至盛秋，這可怎麼瞞？
而這廂，那個讓令她頭疼糾結的男人正懶散坐於瑞王府上，修長好看的長指搭在木椅扶手上，指尖有一下沒一下輕叩著，一幅恣意慵懶的主人公做派。
他身後，小夜五緊繃不安的攥著手中之劍，掌心微微汗濕，滿眼戒備盯著真正的主人家——一襲荼白錦袍的瑞王殿下。
遲清恩輕輕掀了掀眼皮，對上那束冷冰冰的審視目光，不甚在意，“一盞茶的時間了，王爺還未考慮好麼？”
元景疏麵無表情，“本王答應放你出來，是因為謝二姑娘為你作證。”
他甚至有些惱怒，“你何來的信心，敢囂張至極來糊弄本王，謀反之事重大，並非張嘴說說而已。”
“證據？”遲清恩微微挑眉，“我身後不就是個活生生的人證。”
見瑞王殿下的目光又投了過來，小夜五不由得挺直了下腰板，緊張的抿起下乾涸的唇。
他小聲道，“屬……屬下是順親王新養的殺……殺手。”
說著，下意識往遲清恩那邊靠了靠，企圖汲取一點力量。
夜五靠著僅有的識字解讀能力，通宵看了一夜的元朝律法，當天朦朧亮起，遲清恩回來問要不要一起用早膳時，他又困又餓便點頭答應了。
誰知這早膳是到瑞王府裡來吃，還得把自己的命賭.押上。
同時，他肚子餓得咕嚕咕嚕叫起，在空蕩蕩的廳堂裡分外清楚。
“遲清恩。”元景疏自認為很好的脾氣在這一刻開始崩塌，黑下臉來，“你讓這個瘦巴巴的小乞兒提著把劍，就能讓本王信你不成？”
“本王不是傻子，你若真有那幾分上進的心思，就正經些回國子監上課，認真考學，彆讓謝二姑娘失望心寒。”
“我不會讓她失望。”
“阿皎還在告假，何時與她回國子監，就不勞殿下費心了。”
遲清恩漫不經心的起身，“殿下可命王府裡的侍衛與夜五過幾招，瞧一瞧他是不是真的乞兒。”
一襲紅袍的青年立於堂中，沉鬱鬱的桃花眼微微抬起，對上元景疏那含著薄怒的眸子，語氣淡淡。
“亦或者，殿下同我比試兩招。”
他來，是為了阿皎。
但上一世他奔赴邊關，拚命活下來贏得戰功，結局卻是阿皎在他路過那刻香消玉殞。
這一輩子他不舍，也不敢離她太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