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晉江獨發(1 / 2)

寧壽宮中。

太後喝完了米粥,覺得口味淡,便抱怨道:“這些個太醫,隻叫吃些粥水,味道這般寡淡,素雲,你去傳些其他的來。”

伍氏訕笑道:“這個太醫向陛下稟報過,陛下下了令,要一切遵大夫的話,不許我們私自行事。”

太後眉心一擰,就要發作,之前一直靜靜聽著的邵循輕聲道:“娘娘,粳米味甘性平,滋陰又補脾胃,生病的人吃著最好,還自帶清香,即使不放配料也有一番風味,太醫說的好對您有好處。”

太後道:“那要我說,這個月進的粳米不好,一點米香也沒有。”

邵循便溫聲勸道:“您覺得沒有味道,是因為脾胃虛弱,口舌不靈敏的緣故,若是早些病愈,什麼吃不得?”

伍氏搭腔道:“邵姑娘說的是,娘娘您要是病好了,奴婢親自下廚,為您做一桌子菜,保管大魚大肉,要什麼都行。”

太後又氣又笑:“你們合起夥來哄我,要是真到那時候,又有旁的話好說了。”

話是這樣說,但卻再沒提讓廚房上膳的話了。

邵循一向有分寸,該說話的時候說話,不該說話的時候也懂得聆聽,太後跟伍氏聊起年輕時在老家的事,聊聊先帝當年多麼有魄力,聊懷憫太子小時候生病多麼不好照顧,還聊到皇帝少年時有多麼不服管教,難纏的很。一聊就是許久。

邵循就在一旁饒有興致的聽她們說,倒像是聽故事,還挺有意思。

太後雖然嘴上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其實始終留了一隻眼睛在觀察邵循,見她踏踏實實的坐在旁邊,也沒有因為無聊而下意識做些奇奇怪怪的小動作,反倒歪著頭,聽這些陳年舊事聽的認真。

太後原本就是有心抻她一抻,看她是否坐得住,現在見邵循不但沒有急躁不滿,反而聽的津津有味,自己反倒有了些興趣,忍不住主動搭腔:“丫頭,你聽著這些不覺得沒意思麼?”

邵循回過神來,略帶不解的道:

“這些都是旁人想聽還不能的,建國之前的事怕是隻有老一輩的人知道,如今都不出來走動了,臣女父親更是不敢隨意談論尊上,臣女知道了許多人想知道而無從得知的事情,怎麼會覺得沒意思呢?”

太後經不住笑道:“家長裡短的,也沒什麼好說的,隻是人老了忍不住嘮叨,楨兒都聽煩了,一聽我提起這些事就這些就忍不住躲。”

“那八成是殿下聽的多了,怕是一字不忘,可是臣女從未聽人提起過,自然覺得新奇有趣,引人入勝。”

伍氏捂著嘴取笑道:“可不是麼,您的這些故事彆說公主了,就連奴婢都要背過了,也就是邵姑娘聽著還覺得新鮮。”

“你們啊,”太後笑著搖了搖頭,接著又問邵循道:“你可是在家裡時常照料老人?”

“這倒也沒有,隻是年幼時曾經替祖母侍疾,隻是那都是七八年前的事了,現在有時侍奉外祖母,可惜……”邵循歎道:“畢竟去鄭府隻是做客,到底不好長留。”

太後能聽出她這時是真心實意遺憾的不能儘孝的,隻覺得這孩子確實難得,但她仍有心結,不想表現出這種欣賞,便道:“你在家中侍奉父母也是一樣的。”

邵循頓了一頓,接著微笑著應是:“……娘娘說的是。”

太後上看下看,隻覺得她竟然找不出什麼毛病來,忍不住挑刺道:“我知道你們這些孩子都喜歡在溺愛自己的老人膝下承歡,殊不知父母即使嚴厲也是為了你們好,特彆是母親,十月懷胎辛辛苦苦的生下來……”

正說到興頭上,她忽然察覺邵循的笑意有些凝住,不由得遲疑停住:“……怎麼?”

邵循吸了口氣,硬是拉了拉唇角:“不……沒什麼。”

太後隻是因為心裡的那點不舒服,忍不住想為難她一下,卻也沒真想做什麼,此時便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識看向伍氏。

伍氏擰著眉思考了一瞬,想起了什麼,便俯身在太後耳邊道:“這姑娘家裡的夫人,是位繼母。”

“啊?這……”太後有些錯愕,脫口道:“你外祖不是鄭家麼?還有雙胞胎……”

太後常年在寧壽宮中養尊處優,愛聽人家家裡的事打發時間,但是英國公夫人鄭氏難產而死畢竟是十多年前的事了,太後也不需要把各府的關係記得那麼清楚,她隻記得英國公夫人出身名門鄭氏,非常有福氣的生了龍鳳胎,其他的早沒印象了。

這竟不是這孩子的親娘麼。

這時邵循已經整理好了情緒,便若無其事的答道:“臣女的弟妹是現在的母親所出,她是臣女生母的姊妹,是以二人皆出自江陰鄭氏。”

小姨做繼母,底下又有小不了幾歲,風光無限的弟弟妹妹。

太後到底是個女人,年輕時也不是什麼高門大族出身,家長裡短的事情見的多了,年紀大些又直接做了頂頂尊貴的太後,心裡對這些事反而不會從“聯姻”,“兩性之好”,“利益”之類的角度出發,而是更關注身處其中的孩子的處境。

在她看來,邵循在喪母的孩子中,無疑是處境最尷尬可憐的那一類。

可憐到太後實在不忍對她再為難了。

邵循見狀,連忙補充道:“其實現在的母親對臣女一直不錯,比弟弟妹妹也不差什麼……”

太後感歎著擺了擺手,示意她不需要再說些什麼了。

繼女和後母,真的視如己出就怪了,區彆不過是表麵功夫做的到不到位而已。

這孩子的繼母肯定是那等能做到位的,但是進門沒多久就有了自己的孩子,說是疼愛能有幾分真心呢?

她下意識的對邵循有些憐惜,態度不自覺的就又好了三分。

邵循這時到了一杯溫熱適中的水來奉於太後:“那您飲些水潤潤喉嚨吧。”

這又是個十分善解人意的舉動,惹得太後在心中不住的歎息,喝完之後不好意思再說些什麼了,便揉著頭道:“我這坐了這麼久,到底有些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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