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含笑應是:“……勞煩母後掛念了,您放心就是。”
太後點點頭,拍了拍邵循的手:“你好生養著吧。”
說著起身,就要回寧壽宮去了。
邵循想去送,被壓了回去,還是皇帝將老母親送出了甘露殿。
太後坐上輦車,正要吩咐走的時候,皇帝在下麵突然道:“母後,齊氏那邊已經生產完了,那幾個善於此道的太醫和穩婆,朕便差人送到公主府,恪敬也快到日子了吧。”
太後一愣,當即喜形於色:“你提醒的很是……難為你想的周到。”
皇帝溫和一笑:“那您慢些走,朕陪貴妃說會兒話。”
太後高興之情溢於言表,“你去吧。”
這樣的高興持續了許久,老太太前一陣剛做了曾祖母,即將要做曾外祖母,邵循的肚子裡還有一個孫子或是孫女,她年紀大了,圖的就是個兒孫滿堂,而宮中自從最小的皇子出生,已經六年沒有新生的孩童了。
最後再加上兒子對孫女久違的關心,也不怪她這一整天都笑嗬嗬的。
直到公主府的消息傳來。
“什麼?楨兒不是眼看就要生了嗎?做什麼非要湊這個熱鬨?”
伍氏也皺緊了眉頭:“外頭傳的話不清不楚的,隻說公主想您了,也許久不曾進宮,除夕宴是難得的家宴,她無論如何想來一趟。”
“胡鬨,”太後隻覺得那股子愁勁兒又翻了上來:“除夕哪一年都有,孩子可是頭一回生,要是有個閃失可怎麼好……”
伍氏沉吟了一會兒,猜得居然八九不離十:“您說她是不是知道貴妃的事了?”
太後一愣:“不是等到分娩之後才跟她說麼?”
伍氏道:“這世上哪裡有不透風的牆啊,公主不出府,也保不齊有人在她耳邊嚼舌根子。還有貴妃有了身子的事情肯定也瞞不住,公主對這些一向有心結,著急也是常事。”
“她還是個小孩子嗎?”太後甚至有些動氣:“連輕重緩急都分不清,什麼能有平安生產重要!”
“過年這幾個大宴,是一年到頭少數幾個皇後必須出麵的場合,公主……會不會擔心貴妃恃寵而驕,仗著懷有身孕,欺辱皇後呢。”
太後想都沒想就擺了擺手:“阿循不是那樣的人,她一向知道分寸,要說這宮裡誰還能看在國母的名頭上不去落井下石踩上兩腳,那必定就是她了。”
“你知道這些,”伍氏苦惱:“公主不知道啊,她之前還跟貴妃起過一次衝突……”
“沒什麼商量的,”太後直接搖頭道:“答應了才是害她,傳我的話,把大公主牢牢的看在公主府,平安把孩子生下來之前,哪裡也不許去。”
她難得對一向疼愛並且有求必應的孫女動了氣:“彆說是‘怕’皇後受委屈,就是那個女人立即死在宮裡,也不許她出府!”
伍氏對太後的態度倒有些樂見其成,畢竟要是她還跟以前一樣,被恪敬公主歪纏著說兩句就什麼都肯依她,那對太後、對公主本人都不是什麼好事。
太後本來的好心情不出意外已經所剩無幾了,倒是餘怒遲遲未曾消散,到了鄧氏來請安的時候,還能從臉上看出一二來。
鄧妃是個心細的女人,立即察言觀色看出了什麼,她跟太後一向親厚,也不需要避諱什麼,直接開玩笑道:“娘,您這眼看就要再做一回祖母了,怎麼反倒沉著臉呢?難道是貴妃娘娘惹您不高興了?”
太後搖頭:“貴妃哪裡會惹人生氣。”
鄧妃笑著,聲音細弱但是悅耳:“我說呢,貴妃長得漂亮,做事周全性子也好,把我們這些人都比到牆角去了,您怕是看一眼都覺得舒心,哪裡會生她的氣呢。”
太後想笑,但是心裡的隱憂又讓她實在笑不出來:“還不是楨兒,總是讓我有操不完的心。”
說著將恪敬公主死活要挺著大肚子進宮的事情說了:”也不知道是哪些小人,生怕熱鬨不夠大,閒得沒事跟楨兒說些有的沒的,這幾個月都好好的,偏要到了最後關頭就生事。”
鄧妃眨了眨眼,她的睫毛十分稀疏,顏色也淺淡,顯得不太健康:“楨兒這爆脾氣也不知道像了誰,但是好歹是為了她娘考慮,也是一片赤子之心,這世上像她這麼有孝心的孩子也是難得,我倒是對皇後……頗為羨慕呢。”
太後犯愁:“孝順是好事不假,但是……好歹皇後也得值得她孝順啊。”
“這又是怎麼說的,”鄧氏想了想,像是明白了:“您還在介意當年那事兒?唉,到底妯娌一場,不是我為她說話,隻是當初她要做的未必就有那麼狠了,德妃自己推波助瀾添油加醋也少不了。
太後張了張嘴,又咽了下去,重新道:“她要自己不起壞心,誰也陷害不了,自己這枚雞蛋縫子裂的有拇指大,難道能怪人家蒼蠅去叮……罷了,不提她了,左右我是不許楨兒進宮來湊這個熱鬨的。”
鄧妃咳嗽了幾聲,拿著帕子掩了掩嘴,也點了點頭,眼中透著溫婉柔和:“您說的是,平安把孩子生下來,以後怎麼都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