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循到了寧壽宮的時候果然受到了一致歡迎,伍氏忙不迭迎上來攙扶她:“您可還大安?”
邵循笑答:“我一切都好,嬤嬤放心吧。”
伍氏歎道:“這又是出了什麼事,咱們隻知道您平安無事,其他的兩眼一抹黑,太後怕出去打聽反而給您添亂,都不許我們出門呢。”
“娘娘還好麼?”
“怎麼可能好,”伍氏搖頭道:“先幾天為了小公子病重的事情操心,後來聽說了消息又擔心您和小皇子的安危,飯也吃不了幾口。接著你那邊傳信說一切都好,她這才剛放下心沒多久,又聽說事情跟恪敬公主有關,真是又驚又慌,還得忍著不去瞎打聽……”
邵循點點頭,“我知道了,會跟娘娘說清楚的。”
她進了殿內,果然見太後坐在榻上,滿臉愁容,人也憔悴了不少。
一看邵循進來,太後一下子提起了精神,還沒等她行禮就招到了自己身邊,上下打量了半天,這才鬆口氣:“看來沒有受傷,人也精神……”
邵循小心的坐在她身邊:“這次有驚無險,娘娘不必擔心,還有,事情已經查清楚了……”
她話還沒說完,就見太後剛剛放鬆的表情驟然僵硬了起來,緊緊拉著邵循的手,脫口而出:“是不是楨兒?”
“……什麼?”
太後幾乎要急得老淚縱橫了,硬憋著壓了下去,閉了閉眼道:“你直說好了,不必顧忌什麼,我、我撐得住——這是不是楨兒做下的事?”
邵循真是被問懵了,心裡想的是難不成太後跟皇帝商量好了嗎?一個上來就猜皇後,一個也是一樣,明明什麼內情也不清楚,下意識就以為是恪敬公主。
該說不愧是親母子麼?
邵循無奈過後,認真的將事情前因後果說了一遍,太後的那口氣一散,幾乎要倒在榻上:“是淑妃……”
邵循心裡其實很疑惑,皇帝厭惡皇後,一有壞事就往她身上想也就罷了,可是太後分明那樣偏愛恪敬公主,為何也會把她往壞處想呢?
太後搖頭道:“皇帝恐怕不會輕易乾休,楨兒這次恐怕也要吃次教訓才好。”
她放下了心事,又開始罵淑妃,問邵循該如何處置她。
“這個還是交給陛下吧,”邵循道:“她到底是一品妃,要是由我處置,怕是會有人不服。”
邵循陪著太後坐了沒一會兒,還沒等她多說什麼,就聽說外麵不少嬪妃正往寧壽宮來。
今天不是初一十五,沒到給太後請安的日子,再說要請安也不會快到中午頭才來。
邵循心知肚明,這是追著自己來的。
這兩天她住在兩儀殿,就算她們想問什麼也進不去,因此估計邵循在寧壽宮呆久了,就被打聽到了行蹤,這才一個接一個跟下餃子似的往這邊跑。
邵循登時覺得頭都要大了,馬上向太後提出了告辭,在她哭笑不得的目光中趕緊離開了。
結果卻在路上碰上了德妃。
德妃看見邵循愣了一下,邵循有些尷尬,但是卻沒有表現出來,做出一副鎮定自若的表情向她點頭致意:“德妃娘娘也來看望太後麼?”
德妃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
邵循鬆了口氣:“那就不耽誤你了,我回宮去……”
兩人擦肩而過,德妃深吸了一口氣,突然轉身叫住她:“貴妃!”
邵循撐著有些沉重的肚子,回過頭來不解的看著她。
之間德妃麵色僵硬,神情也十分複雜,抻了好半天才用低聲道:“阿煜的事,齊氏都跟我說過了,多虧了你幫忙。”
邵循還以為她要說什麼呢,聞言道:“啊,這個倒沒什麼。”
德妃比皇帝還要大上一兩歲,以前對著邵循陰陽怪氣的時候沒覺得怎麼樣,現在要道謝了,才覺得麵對這個比兒子還小的女孩子格外尷尬,她咽了咽口水,“總之,這次多謝你不計前嫌出手相助。”
話一旦說出口反而好些了,德妃繼續道:“還有齊氏身邊的那個人,雖然我們並不知情,但是確實是被利用,險些傷了你,這個……也該道歉。”
邵循其實並不太喜歡跟皇帝的妃嬪們來往太多,一般麵子上過得去就行了,真正的朋友她隻需要趙若桐一個就已經滿足了,但是德妃破天荒的道謝又道歉,她也不好冷臉,隻能說一句:“今後多教教齊氏,她有些太莽撞了。”
德妃點了點頭,兩人之間氣氛沉默異常,就在邵循有些不耐煩時,德妃終於開了口:“我生下來就沒服過誰,這一次卻是真心跟你道謝的,我之前跟你對你說不上好,你卻能不計前嫌幫忙,你是個好人,比旁人都強……也大度寬容……”
邵循聽到這裡,忽然笑了笑:“娘娘,我一點都不大度。”
德妃一怔。
“你今後就知道了,我既不大度也不寬容。”邵循道:
“我沒有一點想幫你的意思,也沒有熱臉貼冷臉的習慣,隻是阿煜還是個孩子,他懵懂無知,跟誰的恩怨都牽扯不到他頭上,更何況我們之間也沒有什麼深仇大恨,總主要的是——他是陛下的皇孫,我絕不會為了一點小口角,就做讓陛下傷心的事。”
她怎麼會大度呢,若是將自己的心事公布於眾,怕是全天下都會罵自己是妒婦吧。
遠比吳王妃貪婪百倍的妒婦。
——她竟妄想獨占九五至尊完完整整的愛,並且絕不想分享給其他女人一分一毫。
皇帝之前問過她想不想當皇後,想來是有想過將這個天底下女人中最尊貴的寶座送給她。
但其實她想要的東西遠比皇後之位還要難得,就算得到一時也不代表就可以擁有一世。
邵循捧著這份愛意就像捧著最稀世的珍寶,願意用自己全身心的心血去澆灌它、維護它,以期完全占有並且拒絕跟任何人分享。
德妃看了她好半天,沒有被這番話激怒,反倒笑了起來——不是那種冷嘲熱諷的笑:
“你真是奇怪的孩子。”
邵循忍不住看向她。
“我原本以為陛下就像天下所有男人一樣,被年輕和美色迷昏了頭腦,還頗為不服氣,”德妃道:“現在倒也能理解他的想法了——你真奇怪,但是也足夠有趣,我想,就算沒有這張臉,說不定一樣吸引人。”
這已經是她嘴裡誇人的最大限度了,之後搖搖頭,蹲下身子行了一禮,最後看了邵循一眼便轉頭往寧壽宮的方向去了。
柳心扶著邵循,看著德妃遠去的背影,有些遲疑道:“她這是什麼意思?化敵為友了?”
邵循忍不住笑了起來:“什麼呀,之前算不得敵,現在更是稱不上友。”
頂多也就是點頭之交而已,彼此不主動找事,就已經是謝天謝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