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即不假思索的將腦海中的記憶翻找出來,複述一遍:
“天地玄黃,宇宙洪荒,日月盈昃……紈扇、紈扇圓潔,銀燭煒煌……”
皇帝的目光凝重,聽著兒子一邊回憶,一邊有些磕絆的敘述了出來,廢了不少功夫才記起最後一句:
“……孤陋寡聞、寡聞……愚蒙等誚。謂語助者,焉哉乎也。”
背到最後,其實已經有些艱難,趙言樞不得不閉上眼睛回憶,額上甚至有了汗水滲出來。
但這已經非常、非常難得了,他畢竟不是被正正經經的教過,完全不知道每句話講得什麼意思,硬記都能把隻聽了幾遍將近千字的內容大致不差的背誦下來……
這孩子是個神童。
皇帝可以肯定這一點了,他看著背累了坐在腿上趴在他懷中養神的男孩兒,心緒翻湧的幾乎要表現在臉上。
他摸了摸趙言樞的頭,在他有些懵懂的眼神中輕聲道:“好孩子,真給朕和你母親爭氣……”
邵循好不容易將撒嬌不讓她走的女兒哄好,回到書房來就看到皇帝正在以極其認真的神情打量著趙言樞。
“這是做什麼?”邵循好奇道:“他是不是說了什麼怪話?”
皇帝看向邵循道:“姑娘,你生了個好聰明的孩子。”
邵循稍一怔,隨即有些不解的笑道:“他不是一直挺聰明的麼?”
皇帝輕輕搖了搖頭,向邵循伸出手來。
邵循雖然不知道他的用意,但是能感覺的他的心緒似乎又有些起伏,不由自主的擔心起來,於是順從的來到他身邊,將手遞過去,半跪半蹲的倚在他腿邊,抬頭仰視著他。
“陛下?”
皇帝看著邵循的眼睛,又看看坐在他腿上的兒子,嘴上雖然沒有說什麼,但是心中卻道——
果真是……天命所歸。
*
第二天中午就是皇後的千秋宴,雖然如皇帝所說,辦的比較樸素,但該有的尊敬邵循也不會省略,一絲不苟的讓秦氏和璃珠幫著她按照品級著了大妝,穿上了貴妃的製式禮服,該戴的釵環都戴上,這才算完。
邵循對著等身的穿衣鏡子照了照,仔細觀察過沒有什麼錯漏才放了心。
“阿樞呢?”邵循疑惑道:“去哪裡玩兒去了,快把他帶回來,我要往麟德殿去了。”
秦氏為難道:“陛下帶著小殿下去前邊了……”
“什麼?”邵循有些著急:“怎麼這個時候?時間要來不及了,你們叫人把孩子找回來。”
皇後的生日,要是貴妃姍姍來遲,比主角排場還大,那外麵還不一定會怎麼說呢。
柳心提醒她:“娘娘,陛下讓您先行一步,等他辦完了事,就帶著殿下一同前去。”
這一句話裡麵有諸多讓邵循不解的地方。
首先就是這兩天上午,皇帝都要召內閣議事,那麼多重臣在,帶著個孩子礙手礙腳的也不合規矩,其次就是他前幾天就說過不會出席這次的宴會,讓她帶著眾妃和命婦們給皇後祝個壽吃頓飯就算完了,可是現在居然又說要去。
倒不是邵循吃醋,皇後那邊實在是也沒什麼醋好能讓她酸的,而是一般皇帝決定要做的事,絕沒有朝令夕改的道理,這又是個反常。
還有皇後就算再不得寵,也是昭告了天下,祭祀過祖先的一國之母,也是諸位皇子公主的嫡母,她的生日,皇帝甚至是宮妃去不去另說,就算缺席也就是那麼回事,但是若是身為子女卻不在,那就是有違孝道,必定會招惹非議。
因此不隻是趙言樞,上到已經出宮分府的吳王等人,下到趙若棠,都是要出席的。
邵循看看天色有些著急,囑咐秦氏道:“我先帶著五公主去了,你過一會兒去兩儀殿催一催,不用管陛下,但是務必要讓皇子去一趟。”
等秦氏應了,邵循這才有些不放心的出了門。
*
她到時還不算晚,至少皇後本人沒到,她就有資格最後一個到。
席間邵循匆忙看了一眼,還看到了鄭氏和她身邊的英國公世子夫人沈氏——這次進宮來賀壽的人不多,不過再怎麼精簡也減不到英國公府頭上,因此無論如何鄭氏也會出席的,就是不知道鄭老夫人或是公孫氏有沒有來,若來了的話,帶不帶上邵瓊。
德妃的位置在她身邊,見她有一個人坐在,身後的奶娘隻抱了趙若棠一個,便問道:“七皇子呢?”
邵循一時不知道怎麼回答,德妃便提醒道:“雖然沒什麼意思,我也不想讓兒子去拜那個女……皇後,但是這種事不好缺席吧?彆再被禦史罵上門來。”
邵循沒奈何,隻得道:“陛下不知道有什麼事,提前把阿樞帶走了,我也正著急呢。”
德妃一聽,嘴就撇了下來:“那你出這幅樣子做什麼,要是是陛下肯帶著我們阿栒,那十個千秋宴我都能曠過去,就算被參一整年都值了。”
但是不孝到底不是什麼好名聲,邵循無奈的解釋:“陛下說過一會兒也要到。”
德妃眉心一凝,神情帶著明顯的不悅:“為什麼,這有什麼值得陛下來的。”
雖說皇後的生日,按理皇帝是該出席的,但是鑒於他這麼久都沒理過這一茬,冷不丁說要來,反而讓德妃十分不高興。
“他有多少年沒理會過千秋宴了,也就是寧熙十八年的時候有風聲說要來,結果到最後不過是個假消息,給了皇後好大一個沒臉。”
提起這件事德妃覺得十分解氣,但是轉念想到今天皇帝居然主動出席給那女人過生日,又覺得那股子氣兒頂到了天靈蓋,膈應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