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為了不連累籃球部和前輩,鶴見平助嘴上說出了希望到此為止的話,但他知道自己是不甘的。
他對無法給那些人一個教訓感到憤憤不平,尤其是看到了前輩們生氣且失望的表情,心中的委屈讓他的鼻頭一酸。
白鳥君或許就是看出他的心緒,才會說出那樣的話。
作為同班同學,他很清楚白鳥彌是怎樣天真無邪又不諳世事的孩子。
聽說白鳥彌之前接受的是家庭教育,所以對學校裡很多東西都不了解,但他總是活潑開朗,不恥下問,每次都極為認真地聽著彆人為他解答。
一開始大家還會笑話他“這都不知道”,但漸漸的,大家課間的時候都喜歡去找他聊天,當他的小老師,享受那種“原來如此”的驚歎眼神。
若是聽到有人自吹自擂,他也會信以為真,睜大亮晶晶的眼睛,發出那種小小的極其可愛的驚呼。
而他們有時候故意開玩笑誆騙他,他真的會上當。
那信以為真的單純表情反而讓他們備感自責,也讓他們被其他同學投以指責的目光,立刻收斂起玩弄的心態。
他還記得前兩天的第一堂家政課上,明明大家的餅乾烤出來味道不怎麼樣,有烤糊的、有不成型的、有混進去蛋殼的……可是白鳥彌卻極為認真地品嘗了其他人的料理作品,還露出了仿佛在品嘗珍饈美味的表情,毫不客氣地讚揚大家,甚至說會努力吃掉大家的練習作品,鼓勵大家不要氣餒。
連原本想把家政課糊弄過去的同學都變得認真起來。
他們心想,起碼要拿出點像樣的作品投喂白鳥君!
這樣純良的孩子,說是小天使也不為過,怎麼可能隨口說出揍人、報複之類的話?
一定是他洞悉了自己的想法!
看著那雙澄澈透亮的金瞳,鶴見平助想起人們總說心思乾淨的小孩子最敏感,白鳥君一定就是那樣的人,所以他感覺到了自己的想法。
是自己想要把那些人痛揍一頓,但他也知道這是不可能做到的,於是後麵又冒出了那些古怪的報複方法。
白鳥君隻是說出了他的想法而已。
他一點也沒有鄙夷自己陰暗的想法,那樣坦然的表情讓鶴見平助感覺自己的心靈得到了慰籍。
“我才不是在安慰他!”發現大家都誤解了,白鳥彌大聲說。
鶴見平助深以為然地點點頭,白鳥君說的沒錯,他現在不需要安慰。
如果對他說什麼“那就把事情忘記”“你一定會好起來”之類的話,鶴見平助覺得自己反而會更難過,也不知道該怎麼回複。
他隻是放棄追究,不代表要把那些人傷害他的事實一並抹去,他才不要忘記是誰傷害了自己!
白鳥君說的沒錯,他應該記住當下,正視自己的仇恨,然後強健自身。就算要套麻袋揍人,也得等他把腳傷養好了!
不知道為什麼,白鳥彌感覺鶴見平助看他眼神更亮了。
人類真是奇奇怪怪的。
既然鶴見平助不願意說出肇事者的名字,那一時半兒也很難改口。
赤司征十郎讓他再考慮下,如果他改變主意了,隨時可以找他,接著就要帶白鳥彌等人去檢查膝蓋。
“等等!”鶴見平助緊張起來,“白鳥君也受傷了?”
“我們和高中生比賽的時候少了一個人,路過的白鳥被高中生點名加入我們的隊伍,他是第一次接觸籃球,灌籃了幾次,以防萬一帶他來檢查一下。”赤司征十郎簡略概括。
鶴見平助的神色變了又變。
“我竟然還把白鳥君卷進來了。”指名讓一個從未打過籃球的小個子一年級生上場,那些高中生從一開始就不懷好意,甚至還會故意針對白鳥彌。
他愧疚地說不出話來,白鳥彌被他的眼神看得心裡發毛。
“我打籃球隻是覺得有意思而已,和你沒關係!”
惡魔是遵從自身欲望的種族,他打籃球一開始是出於自己的興趣,後麵是發現打籃球能壓製自己的惡周期,完完全全是遵從自己內心的選擇。
他那時候才不知道那個倒黴蛋是誰,就算知道了也和他沒關係。
聽了他的澄清,鶴見平助卻眼淚汪汪,感動不已。
白鳥君還故意這麼說來減輕我的愧疚!
他想送些什麼來表達自己的感謝,可是摸遍全身上下也隻摸出一顆水果糖,是在醫院裡一個路過的獨居老爺爺送他的。
他窘迫地要收攏手掌,不知道該不該送出這樣寒酸的禮物,白鳥彌卻主動問:“這是送我的嗎?”
麵對那雙期待的雙眼,鶴見平助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
白鳥彌一點也不嫌棄,高高興興地拿起糖果,剝開糖衣塞進嘴裡,然後露出滿足的笑容,好似飽餐一頓。
他咀嚼著水果糖,眯著眼睛看這個同齡男生,雖然有點奇怪,但是送的禮物品質很高嘛。
不過白鳥彌並沒有太在意這件事,因為他正緊張接下來的檢查。
半途,赤司征十郎口袋裡的手機振動一下,他看完手機後突然停下腳步。
“我有東西忘拿了,你們先去,不用等我。”
望著他離開的身影,青峰大輝嘀咕道:“赤司居然也有丟三落四的時候。”
綠間真太郎卻不這麼認為,他認為一定是赤司征十郎有了什麼讓鶴見平助開口的辦法。“赤司征十郎無功而返”這件事才會令他感到驚奇。
另一邊,赤司征十郎折返找到鶴見平助,但在說出自己的來意之前,先給對方看了一張照片。
一張白鳥彌的照片。
這是安藤記者最滿意的照片,拍攝於白鳥彌第一次灌籃,打算用來作為文章的主圖。
那時候天色正值黃昏,但街頭籃球場的路燈還未亮起,白鳥彌持著籃球高高躍起,眼神清澈而堅定,落日的輝光鍍在金屬籃球架和他銀白的發絲之上。
久經風雨的籃球網早就破損消失,此時隻剩下一個金屬圈,像天使的光環一樣懸在白鳥的頭頂上。
“天使……”鶴見平助失神地呢喃著。
給他看完照片,赤司征十郎對他說:“白鳥對籃球很感興趣,但我還在考慮是否邀請他加入帝光籃球部。”
鶴見平助明白這位深謀遠慮的副隊長在遲疑什麼,如果說有人在針對有天賦的一年級生,那麼白鳥君就會是他們下一個目標。
“可是白鳥君和鷹宮他們不一樣——”他下意識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