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輩們換人的時候, 三個的一年級還不太理解。
剛才黃瀨涼太明明打得挺好的，為什麼要換人？新換上來的這位前輩存在感太低了，若不是換人, 他們都沒注意到對方。
他知道帝光有幻之第六人的傳說, 但畢竟沒有親眼見識過，更沒親身體會過。
隻有虹村修造表情有些凝重, 他低喃一句：“這些家夥今天是乾勁十足啊。”
僅僅過了一個春假, 他已經感覺到奇跡的世代幾人比去年的狀態進步神速, 好像再一眨眼就能超越他們這些三年級——不，說不定已經超過去了。
而白鳥彌則是萬分警惕，他還提醒其他人。
“黑子前輩超厲害的，不能小看他。”
正如他所說，接下來他們就見識到了什麼叫做厲害。
比有兩個強力得分手的更可怕的隊伍是什麼呢？
讓得分手可以肆無忌憚衝鋒的隊伍。
後者正是他們目前所麵臨的現狀。
黑子哲也就像一根隱形的繩子，將散落在球場各處的隊友串聯起來，他的存在也讓一年級們更加難以碰到球。
他們根本無法判斷對手會把球傳向哪裡。
當他們以為左邊沒有人接應, 對手肯定是從右邊突破時，對手卻將球傳給了左邊。而黑子哲也悄然出現在那裡，再度傳球, 把球傳給了其他人。
黑子哲也讓球場上一切不可能的傳球路線變為了可能，讓一切糟糕傳球變成了最佳傳球。
以往的經驗在麵對他時毫無作用，他總是從防守隊員意想不到的路線把球傳給隊友，讓隊友能輕鬆破開防守，突入籃下投籃。
他毫無存在感的藍色身影就像球場上的一抹幻影，難以捕捉。
對手的進攻更輕鬆了, 而他們這邊連防守都隻是勉力維持。
但白鳥彌還沒有被擊倒。
自從第一次見麵被黑子哲也的存在感嚇了一跳之後, 白鳥彌一直都有注意他的位置, 從沒忽視過這位前輩。
平日裡養成的習慣在今天的球場上終於發揮了作用, 他幾次截下黑子哲也的傳球。
就連黑子哲也都被他嚇了一跳。
“謝謝白鳥君。”意識到白鳥彌是真的沒有忽略他之後，黑子哲也臉上嘴角揚起微不可見的弧度。
接下來的比賽裡，他都儘量避免出現在白鳥彌附近，這絲毫不影響他的發揮自身的威力，因為一年級生隊裡能看到他的，也隻有白鳥彌而已。
而二年級生隊中，還有身為司令塔的赤司征十郎。
在這位新晉小隊長的帶領下，二年級生的配合流暢度再上一個台階。
傳切、掩護、策應、區域聯防……
如果說黑子哲也的傳球是完全無法預料的奇襲，那赤司征十郎的戰術配合就是讓他們眼睜睜看著籃球是怎樣被投進他們籃筐的，讓他們輸得明明白白。
第二節結束，分差拉得更大。
當白鳥彌回過頭去，發現自己的隊友滿身是汗，一臉愁容。才過了半場，他們的狀態卻比當初打整場練習賽還要疲憊。
中場休息時，前輩們的目光不住地往隔壁瞟。
“是不是有點太狠了。”黃瀨涼太擔憂道，“他們該不會喪失鬥誌了吧？”
“黑子每次上場本來就是追分或者拉分差的。”說得語氣淡淡，可綠間真太郎也有點坐立不安，他的目光死死盯著隔壁。
青峰大輝放下運動水壺，低頭看著自己的手。
“我也沒想到今天能打出這個狀態，最近的手感越來越好了。感覺你們好像也變強了。”
“那當然了。”紫原敦趁著中場休息，吃起零食來。
而在隔壁
，一年級生們沉默地擦汗喝水休息，白鳥彌正向虹村修造請教技術方麵的問題。
“累死了……”雀部拓也打著哈切，“你該不會還想贏吧？還有半場，混過去就是了。”
“我當然想贏！”白鳥彌沒有絲毫猶豫。
笑點低的雀部拓也頓時就笑了起來，但是因為實在太累，他的笑聲都有氣無力的，沒兩下就停了。
“前輩們無論在哪方麵都比我們厲害，還有黑子前輩那種傳球，怎麼贏啊。”他笑容艱澀，“你也太喜歡籃球了吧？我就算了，我打籃球本來就是鍛煉身體的，我可不想累死累活地打注定要輸的比賽。再說了，這隻是隊內練習賽，我們輸了也不會怎麼樣。”
他擺擺手：“你要想玩還是找鷺川吧，他一看就很喜歡籃球。”
極其愛乾淨卻還是選擇籃球這種運動，肯定愛得深沉。
鷺川清誌沒出聲，他頭上蓋著毛巾，低頭坐在長凳邊緣，看不清神色。他從下場後就一直這麼沉默，連剛才臨時經理鶴見平助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水壺都沒反應，極其反常。
虹村修造一直觀察著一年們的狀況。
對麵獲得的分數裡，至少有一半是突破了鷺川清誌的防守後進球的，這當然給鷺川清誌造成了極大的心理壓力。
唯一令虹村修造慶幸的是，一年級們並沒有因為丟分而互相指責，形成內訌。
但這說不定正是他們冷漠的體現。
因為從沒對隊友抱過期望，所以根本不會失望地指責。
“喜歡籃球？”白鳥彌想了想，搖搖頭，“我馬馬虎虎吧，但至少不討厭，要不然我也不會打籃球了。我隻是很討厭失敗，前輩們是很強，可我們也還能得分，那不就是還有贏得機會麼。你們也想贏吧？”
誰不想贏呢？
帝光籃球部的理念就是百戰百勝，在這裡勝利至上。
“以現在的分差想追分……”
“那就不管現有的分差，贏一半或者贏四分之一，總比全輸好吧。”
“還能隻贏四分之一？”雀部拓也目瞪口呆，“有這種贏法嗎？”
“隻贏下半場或一節不就是了麼。”白鳥彌煞有其事地說，就好像真的存在這種贏法。
他壞心眼地說道：“讓前輩們就這麼輕輕鬆鬆地贏了我實在不甘心，我要報複回去！這樣就算他們最後拿下總分，但我們也贏了一部分，他們拿到的勝利不是完整的，膈應他們一下！”
雀部拓也呆愣片刻，猛地大笑起來，這一次他太想笑了，就算再累也捂著肚子彎腰笑了好一會兒。
“難道你們就甘心讓他們贏得這麼舒坦？”白鳥彌說著，又懷疑起來，“喂，你們該不會是內應吧，故意演我，想輸給他們？”
“？”
白鳥彌從左往右，用狐疑地目光看著他們每一個人。
“鷺川的防守也太糟糕了，被進了好多球，看看紫原前輩多厲害！”
“大前鋒已經有了虹村前輩，鷹宮好沒用。”
“雀部你最像是演的，表現得太差勁了！”
“還有虹村前輩，”他連大隊長都沒放過，“不是吧，不是吧，虹村前輩你可是三年級生誒，難道還贏不過二年級的嗎？”
一直置身事外的虹村修造額頭直突突。
壞消息：他們內訌了。
好消息：他們內訌了。
雀部拓也笑容僵住。
拋開上次他認為不合理的指控，這是他第一次被人指出表現不行。
過去因為他身體不好，所有人都沒對他抱什麼期待，哪怕考試不及格，周圍人也會說他“對了很多題呢/比上次進步了幾分/你身體不好，能去參加考試已經很棒了”。
就算他在傳說中的嚴格的帝光籃球部連續請假，教練也不會說他什麼，平時訓練還特地給他減量。
為什麼不能用健康人的標準來要求他呢？
他真的比健康人差很多嗎？為什麼要對他放低標準？
他表現不好、擺爛、性格惡劣，為什麼不來罵他啊！
之前練習賽那次，教練委婉地告訴他，他出勤率不夠，再不去比賽就可能被降級。
雀部拓也卻高興極了。
不訓練就要被降級，這才是一視同仁的標準！
他甚至為了再觸發一次那樣的警告，故意逃訓。
而現在，麵對白鳥彌直白的指責，他內心狂喜，感覺自己每個毛孔都打開了，剛才的疲勞一掃而空。
是啊，他表現這麼糟糕，一點比賽的鬥誌都沒有，擺爛還傳播負能量，就該狠狠罵他！
雀部拓也的內心從未像此刻這樣興奮，他抑製自己表現出來，目光灼灼地看著白鳥彌，故意說：“我本來就身體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
白鳥彌冷哼一聲：“你身體哪裡不好了？能跑能跳的，我看沒什麼區彆嘛，我才不會像笨蛋一樣被你騙了！你要是不想打就換個人。”
多麼不留情麵、不近人情的發言！
雀部拓也聽得渾身舒坦。
沒錯，那些把他當成病人對待的就是大笨蛋，世界上怎麼會有白鳥彌這樣說話貼心的人？
他若無其事地略過換人的話題說：“我也不想他們那麼舒坦，如果是贏四分之一……”
提到這個詞，他又想笑了，勉強才把話說完：“倒是可以試試看。”
白鳥彌嚴肅糾正他：“是贏一半！”
還有半場沒打呢，怎麼能直接放低標準！
這下雀部拓也實在憋不住了，暢快地笑了起來，眉宇間的鬱氣都散了不少。
虹村修造感到奇怪，這兩個人剛才還在吵，怎麼突然就達成共識了。
“我……”鷹宮真樹盯著白鳥彌，悶聲說，“我也可以，贏一半。”
此前沉默許久的鷺川清誌猛然揭掉毛巾，暴躁地說：“什麼贏一半？！還沒結束，還有贏的可能！”
他呼出一口氣，冷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