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輩子,時星測過兩次天賦評估,一次是他用了些手段的,一次是親王府帶他私下去測的,測完,陸家內部的矛盾就開始漸漸浮現。
但這並不是大家關係最緊張尖銳的時候。
最緊張尖銳的開端,是時星發現自己在天賦覺醒之後,普通的晶石不太夠了,後續吸收的晶石等級一次比一次高,最終一路用到了獸核,他精神海才又有了充實感……的時刻。
換言之,他的身體必須要用高階能量供應能力的正常增長。
但s級的獸核還能在黑市見到,級彆再往上,就基本是戰場上現剖的了。
且ss級乃至於sss級的獸核,在剖出後,其中蘊含的高階能量會迅速衰減,這個過程的快慢視級彆與星獸等級而定,就算用最先進的能量密封盒保存,多則一個月,少則兩三天,能量逸散,它們最終都會衰減成s級的獸核。
這也是匹配後藍星人隨軍的原因。
高階獸核難見,其中最有用的能量,經不起任何運輸過程中的逸散,更是需要第一時間吸收,才能發揮這顆獸核之於他們的最大價值。
而戰場,時星也不是沒有去過。
他需要獸核,遠高於s級的獸核。
他的負責人是陸律,自然該陸律去為他取,但是,他們遇到了突襲的獸潮……
愣愣的將下巴擱在膝蓋上,有關那次經曆的片段不斷閃現。
有那麼幾刻,他仿佛又回到了那種黑暗裡無休無止等待的日子,外麵是尋找他蹤跡的星獸,內裡,在攜帶的少量晶石用光之後,他能緩慢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精神海一點點萎靡,收縮。
直至……坍縮到再無法還原……
獨屬於成熟期,不可控的精神力逸散消失,同時外界一直搜索他的星獸也終於離去。
但被星獸吞食和精神海坍縮,結果對時星都是一樣的,除非當時有人能……除非陸律能及時的……
瞳孔收縮,時星的精神海波動劇烈。
呼吸隨之急促。
下一刻,急風攜著一股強勢的精神力襲來。
風拂過他臉頰後溫馴消散,高階的精神力卻被他自發地捕捉吸收,落入他精神海,鎮住了不知何時翻滾如潮的精神力。
時星愣了須臾,意識到,是池曜投射的精神力。
小聲開口,訥訥喚了一聲,“殿下?”
風攜來回應,“嗯。”
“怎麼聽起來這麼委屈?”
委屈,可不是委屈嗎。
時星不知道該怎麼說,緊緊環住自己,兀自往角落縮了縮,想要藉由這個動作獲取一些安全感。
一縷風掠過他臉頰,像是戳了下他臉頰般,精神力帶來池曜的聲音道:“又做噩夢了,你這真是……”
後半句話卻藏住了,沒說完。
時星不喜歡這種微癢感覺,把臉埋入了膝蓋裡,悶聲道,“殿下您怎麼醒了?”
感覺應該差不多是半夜,更深夜靜的,急著轉移話題,找了個腦子裡能想到的問了。
卻沒料到一下子問到了核心。
“聯結。”
“你之前吸收了我的精神力,在母樹範圍內的增強下,產生了聯結。”
時星:“……”
換言之,池曜是跟著他驚醒而醒來的。
時星閉眼,又尷尬又懊喪,他問的都是什麼破問題。
敲了敲自己腦袋,尤其的不好意思,“對不起……”
如果是因為聯結,那很有可能,池曜也不是第一次跟著他一起醒來了,他……時星把臉又往膝蓋裡杵了杵,埋嚴實了。
池曜的精神力感知著這一片空間,時星的回答自然都聽到了。
聽到了,輕歎口氣,“也不是你能控製的。”
頗有點無奈又豁達的意思。
很符合池曜整個人給時星的感覺。
想到什麼,時星抬手又敲了下腦袋,小聲:“我現在是不是該稱呼您為陛下了?”
池曜默了一霎,“在外麵沒幾個這樣叫。”
“噢。”
時間久一些,理智回籠了,回想到兩個人在書房的一番對話,氣氛越發尷尬。
仗著人不在眼前,時星壯著膽子,“您當時是不是覺得我很不自量力?”
池曜的回複間隔了須臾,“我覺得你很誠懇。”
沒承認也沒否認,時星鬨不清楚對方的真實感受,想了下,又有些沮喪地意識到,以對方的身份和閱曆,可能在未來(如果有可能)的很長一段時間,隻要是池曜不想表露態度,他便不會清楚。
這麼丟臉的都問了,時星鼓起勇氣,一不做二不休,又道,“能問個問題嗎。”
說是問,卻並沒有給池曜拒絕的機會接著道,“如果能選擇您,以後在您不方便的時候,會把我放在……”
腦中星獸的虛幻吼叫響起一瞬,時星話語頓了頓。
池曜卻是想都不想,“成熟期的藍星人必須跟在伴侶身邊。”
“這是匹配條款裡的規定。”
時星:“萬一有……”
“沒有萬一。”池曜打斷時星所有預設,“成熟期的藍星人什麼情況都能發生,如果隨軍的話隨時越可能遇到危險,規定既然成為規定,就有它的現實意義。”
池曜:“如果連這點覺悟都沒有,放棄匹配名額更合適。”
時星把臉露了出來,有片刻的迷茫,心頭卻有更多的東西落定。
“陛下。”他輕聲喚道。
“我知道您的身份了,也知道了一些您的問題背景……”
頓了頓,時星鄭重承諾道,“在匹配宴前,我會把所有的問題都弄清楚,自己好好考慮的。”
良久,池曜隻應了一聲,“好。”
*
接下來的兩天,時星找符青和許今問了大量關於帝國皇室的基本常識。
包括且不限於,精神力等級,平均精神力級彆。
皇室在帝國的職權範圍,能乾涉參與政治和軍隊到何種程度。
長老會是什麼,長老會的存在意義,皇室有著哪些身份上的禁錮限製,和長老會與皇室成員共同日常必須遵守的幾十餘條明文法律法規。
池曜率領的直係軍團叫什麼,分幾個軍,目前都在哪裡,現任每一支的領軍軍官都是誰,和皇室有什麼關係,在帝國有什麼背景。
參議會是什麼,參議會和皇室的關係,參議會成立的初衷,參議會的職權範圍。
池曜這次帶來的軍官有多少,每個叫……
如果成為池曜的伴侶,他將會成為什麼,麵臨哪些問題……
最後,最讓時星崩潰的,是許今列出來的清單,如果他要選擇池曜,今後幾年內,必須學完的種種課程。
時星掃了一眼,開頭是帝國皇室,和這一片星係已知文明皇室的所有禮儀禮節。
最後以《帝國貨幣金融學》《帝國資產》《皇室固定資產劃分》為收尾。
時星攤在了椅子上。
許今和符青達成共識,海量的知識已經壓垮了小藍星人的脊梁,讓他雙目呆滯無光。
符青從門縫中偷看時星,感慨,“要學這麼多,這誰受得了啊?!”
許今司空見慣,“每一任陛下的伴侶都是這麼過來的。”
符青一邊搖頭感慨殘忍,一邊在也不知道這對時星是好是壞,自己該不該勸的矛盾心理中,開溜走了。
可怕,太可怕了。
遠古的填鴨式教育也就這個程度了吧。
前兩天問完,時星生活又恢複了之前的規律,正常作息,和候選人軍官們見麵。
因為馬上要到匹配宴了,見麵的頻率也變得史無前例地高起來。
且時星誰都沒有拒絕過,隻要有想約他的,在他時間允許的前提下,他都會赴約。
而這幾天,時星也不去找池曜了。
兩個人似乎達成了什麼無聲的默契,一個天天在書房處理公文,一個則從早上便出門完成一天的赴約,直到晚上才回住處。
相處中,時星從軍官們的口中得知了一個不大不小的消息。
他也不知道是好是壞,但聽到的那刻,人愣了。
當時話題是在聊匹配晚宴,聊往屆的宴會基本都是如何如何的,手環、麵具和特製的鬥篷什麼時候發放,如果提前已經約好了的兩個人,會有哪些暗號和在身上戴什麼標誌物之類的。
時星腦子抽了下,問了句池曜往年會怎麼參加,也會為了避免尷尬,和大家一同打扮嗎?
問得一個軍官笑了。
項和澤道:“你肯定是聽符青說的殿下這些,一聽就知道,符青話沒說全。”
在路上偶遇碰到,加入午餐的談焱也笑,給出答案道,“殿下壓根不會去匹配宴。”
時星手指一滯,勺子差點滑落。
他慌張掩飾,但一桌子人其實都沒注意到他的失態,暢聊著。
隸屬於第二軍的,關群少將道:“啊對,我知道的,是之前長老會逼殿下逼得太急了是吧,有一年……後續殿下雖然每年在匹配宴前後都會來安城坐鎮,卻不輕易去匹配宴上露臉觀看全程了。”
第六軍的樸重光中將好笑,“不去也好,去了誰能比得過殿下。”
第四軍的戈明中將知道的更多,不太認同道:“話也不能這樣說,普通的藍星人對殿下也沒什麼用,光腦每年在匹配宴開始前會給出一個最佳匹配人推薦……”
說到此處看了一眼周圍,壓低聲音道。
“內部消息,從殿下參加過的匹配晚宴起,他的手環上,光腦推薦一欄都是空白的。”
聲音又恢複正常,“這種情況,去不去都一樣啊,大數據都給不出合適的,長老會病急亂投醫,異想天開,殿下心裡卻清楚得很,有些事情,將就不了。”
時星覺得自己的心又被插了一刀,小聲問道,“真,真的嗎?”
“真的啊~”戈明輕鬆道,對時星眨了眨眼,“不信你去問許侍官,我看他很喜歡你,你問他肯定會告訴你的。”
“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是事涉殿下隱私,知道的人少,敢宣揚討論的,更沒幾個了。”
說完又找補,“當然,我們隻是隨便聊一聊,聊一聊。”
“好了好了,這個話題過了,說回之前的,還有三天怎麼安排。”
“星星你還要抽時間去……”
這一場五位軍官都“偶遇”時星的午餐,很快被傳到了池曜耳朵裡。
符青在邊上兢兢業業彙報道,“他們也是想得出來,就算再想匹配,也不至於這樣啊,那天時星是跟自己藍星人朋友有約,結果他們一個二個三個過去,反而把人家朋友擠走了,六個人,六個人一桌吃了一頓飯……”
符青搖頭,“真不知道星星怎麼過來的。”
池曜處理文件,一言不發。
符青瞧著池曜不說話,狗狗祟祟小聲道,“殿下,您最近……沒怎麼見時星了吧?”
“我也沒瞧著時星往您這兒來了。”
池曜手中的記號筆一頓,問:“你想說什麼,直說。”
符青哪裡敢直說,繼續狗狗祟祟撿彆的話嘀咕道。
“時星這幾天,和談焱吃了頓早飯,吃了頓晚餐。”
“和項和澤看了場全息電影,途中偶遇戈明,三人去了一趟遊戲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