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嗎?前花園?”
時星眼睛亮晶晶的,完全沒聽出來常泉是想撇開他和池曜聊關於他的事。
唐覓其實也沒聽出來,隻是靠文官的敏感直覺,覺得是。
話茬實在藏得太深了。
池曜看向時星,“你想去嗎?”
得到時星的點頭肯定,池曜笑著道,“那去吧,老爺子的花花草草一向養得好。”
時星帶著唐覓一起走了,離開的時候,唐覓滿腦子都是一句話——人世間的悲歡並不相通。
等人走遠了些,見池曜並不急著收回目光,常泉敏銳察覺到,池曜對時星是有些縱容的。
果然,轉頭過來,池曜臉上笑容消失,肅容道,“去書房嗎?”
常泉點了點頭,收起了長者的親和力,姿態更為克製守禮道,“陛下,這邊請。”
到了書房,再沒有彆人,常泉打開天窗說亮話,第一句就讓池曜感到了棘手。
“陛下是為小殿下爭取內政參與權,來我這兒的?”
常泉第二句幾乎表明了態度,“軍權的事我有所耳聞,但文職本身就不該乾涉太多軍務,這件事任彥永手伸得太長了,但內政的權力調度,除最高法以外,是長老會和參議院的正當職權範圍。”
話說得繞,意思卻很好總結。
內政方麵,長老會怎麼說,都是他們的決定和道理,是正當的。
第三句,話頭一轉,問到了最關鍵處。
常泉:“老頭子能鬥膽問一句,陛下您……還能像現在一樣,表現得正常多久呢?”
“爾雅給出的預計時間快到了,畢周小殿下的培養也有條不紊,契約的約束力,還能持續多少年呢?”
話落,滿室寂靜。
沉默中,池曜想,大概也隻有常泉這種資曆,敢這樣問自己話了。
*
唐覓對植物不敢興趣,它們卻對時星有著天然的親和力。
可能和他是母樹生的有關,他對植物,總覺得它們能說話。
如果有帶精神力的植物,時星便覺得更親切了。
唐覓被管家帶著在前花園一處長椅上落了座,介紹完品種後,時星自己走走看看,獨自參觀。
前後花園連通交彙,中間有條小徑,還能通往一樓內的一個玻璃花房。
亂花迷眼,也不知走到哪一處,腳上一沉,時星低頭,一顆球不知道從哪裡撞到了他。
剛撿起來,一陣樹叢搖曳,跑出來個小孩兒,眼巴巴看著時星手上的球。
“是你的球嗎?”時星問。
小朋友穿著背帶褲,西瓜頭,不像是畢周那樣活力滿滿,神色反而有點懨懨,點了點頭。
“是我的,打到你了嗎?”
不等時星回答,小孩兒格外有禮貌道,“對不起,靜靜不是故意的。”
“她隻是想哄我開心。”
這話說的……
時星:“你想拿回去嗎?”
小孩兒點了點頭,又搖頭,半晌,問時星,“你能等會兒給我嗎,我可以在這裡待一會兒,再回去嗎?”
“沒問題,我把球放這兒,等會兒拿給你,可以?”
小孩點頭。
時星把球放到一邊,觀察了下,球上乾乾淨淨的,看起來沒玩多久。
背對著小孩,時星口吻如閒聊般道:“能告訴我你為什麼不想回去嗎?”
“有誰欺負你?”
時星故意這樣問道。
小孩子登時頭搖得和撥浪鼓一樣,“沒有的。”
頓了頓,極小聲道,“我不是很舒服,但是不想讓靜靜她們擔心。”
說著,手握拳去揉眼睛,格外困倦的模樣。
他不說時星還沒感覺,說了,時星從對方臉上看出兩分懨懨病容。
——“常泉有個孫子,精神海有點問題。”
池曜的耳語驀然響起,時星眼眉微動,關心道,“現在還是很不舒服嗎?”
時星的長相沒有攻擊性,接觸以來,表現得也十足溫和,雖然知道戒備陌生人,但看著時星無害的臉龐,小朋友還是點了點頭,選擇了說實話,“不是很舒服。”
“這有凳子,坐一會兒嗎?”
“這是大人坐的,我不想爬。”
“我抱你?”
“謝謝哥哥。”
時星把背帶褲小朋友放長椅上,接觸的那刻感受到什麼,沒問出來,把小朋友安置好,就鬆開了手,和他聊天,“你今年多大了?”
“五歲了。”
好小。
摸了摸小孩的頭,小朋友沒有拒絕,但是時星發現,他又揉了眼睛,格外倦怠。
小朋友的精神海隨著年齡正在生長中,時星探查並不困難,甚至小孩兒都沒感覺到,時星的精神力就掃蕩了一遍,然後他發現了些有意思的,這個小孩的精神海裡,有和池曜的類似,但並不是貫穿傷的裂縫,是海床自生了很多裂縫。
這些裂縫之間,裹挾著不平整的能量,需要整理。
時星忽道,“能把手給我嗎?”
小孩兒奇怪,但對時星印象很好,乖乖地伸出了手。
握住時星雙手的那刻,稚嫩的聲音驚奇道,“哥哥,和你握手好舒服哦。”
但並不是和時星握手舒服,讓小朋友感覺舒適的,是時星的精神力。
時星沒治療過這麼小的孩子,想讓精神力更溫和些,最終選擇了通過接觸的方式,一點點釋放治愈精神力。
隨著精神力的彙入,小孩子隻覺得那種說不出的難受慢慢消失,嘴巴張大成O型。
半晌,小朋友小心翼翼問道,“哥哥,你是,是……那種醫生嗎?”
醫療師的概念小朋友並沒有分辨得特彆清楚,對他來說,是一種很特殊的醫生,不用儀器和設備就能治療人的那種。
不等時星回答,小孩兒又否決了,“唔,應該不是。”
“他們都治不好我,但是你的精神力我感覺好舒服,沒有那麼難受了,你應該更厲害吧,哥哥。”
想了想,主動改換稱謂道,“醫生哥哥。”
再次改口,“厲害的醫生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