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鳴銳摸摸鼻子解釋:“那什麼,這麼晚了,大家夥湊一起吃頓飯得了,都挺辛苦。”季鳴銳又一拍腦袋,“啊,忘了給你介紹,我們都是同一批畢業,今年剛上任。”
他簡單介紹,從坐在池青對麵女警蘇曉蘭開始,後者爽朗一笑:“本來是你倆約飯,我們這麼多人湊進來真是不好意思,給你們添麻煩了。”
雖然池青沒說話,但是蘇曉蘭很明顯從他臉上讀出一句話:是挺麻煩。
……
池青清洗完餐具,看了眼手上戴著手套。為了以防吃飯時不小心在餐桌上碰到人,這手套是摘不了了。
蘇曉蘭等了又等,沒等到他摘手套,終於忍不住問:“你吃飯也……戴著嗎?”
池青:“我比較注意衛生。”
蘇曉蘭:“……”
“不用管他,”季鳴銳十分適應,率先夾起一筷子菜,“他就這樣,這潔癖已經到了連空氣裡灰塵都不願意碰程度,以前人送外號池彆碰。”
“彆碰?”
“是啊,不讓人碰。”
池青警告:“你吃飯怎麼那麼多話。”
季鳴銳:“……”
外頭雨聲淅淅瀝瀝。
吃飯間隙,蘇曉蘭又想到一件事:“池先生平時工作應該很忙吧。”
在她認知裡,和朋友聚餐,肯定得提前挑個天氣不錯日子,選這麼個接連暴雨倒黴天,肯定是工作忙沒得挑。
池青夾菜時避開被人夾過地方,吃了幾筷之後,拿起水杯不緊不慢地抿,眼睛看著窗外,說話語氣有些放鬆:“不算忙。”
等放下水杯時,他又點評一句:“今天天氣不錯。”
“?”
季鳴銳替這位脾氣秉性都異於常人兄弟解釋:“他喜歡雨天。”
兩人約飯主要目其實是為了慶祝他順利進了派出所,然而季鳴銳都上任快兩個月了,這頓飯才約上。
季鳴銳回憶起約飯坎坷曆程,先是池青表示“知道了,我挑好日子再通知你”。他等啊等,等到天氣預告顯示明後兩天接連暴雨之後,他才收到池青通知:後天天氣不錯,你幾點下班。
季鳴銳:……你看天氣預報了嗎?
池青:你問什麼廢話。
按正常人思維認知裡“天氣不錯”那肯定是個風和日暖、晴空萬裡日子。
不過季鳴銳適應程度良好,主要因為池青這個人,哪兒哪兒都和正常人不太一樣,這點小癖好已經不足為奇了。
旁邊有人嗬嗬笑著緩和氣氛:“這喜好,挺特彆。”
那名男警緩和完氣氛,想看看時間,一摸口袋摸了個空:“欸,我手機……”
“怎麼回事,手機丟了?”
他這動作引起一陣小小騷動,大家都挪動位置和餐盤,想看看是不是落在桌上了。
池青目光還落在窗外雨上,似乎是在賞雨,他一邊不緊不慢地收回目光,一邊隨口說:“從進門起,你手機隻拿出來過兩次,第一次是剛進門時候,第二次是五分鐘前,你拿著手機去了洗手間。”
桌上寂靜無聲,隨著男人話音落下,其他人挪位置動作齊齊靜止。
男警一拍腦袋:“我想起來了,洗手間。”
這是一個很小插曲。
蘇曉蘭察覺到這位同事朋友,不太對勁。
他過於敏銳了,儘管這可能不是他本意,因為他說起這些就像在談論窗外天氣一樣隨便。她繼而又回想起一小時前發生事,池青隻是進門,就注意到了工裝男人鞋。
池青坐在角落裡,此刻後背靠著牆,察覺到她目光便回看向她。店裡開著空調,他早已脫下外套,裡頭隻穿著件剪裁簡單深色毛衣。他額前頭發有些長,陰鬱地將眼睛蓋住幾分,但是依舊可以窺見他瞳孔顏色——他瞳孔和他頭發顏色幾乎一致,深得不見底。
或許是由於剛喝了熱水緣故,他唇色更紅了,濃烈黑和這唇色形成觸目驚心對比。
蘇曉蘭回想起季鳴銳對這位朋友介紹語:……他念電影學院,八竿子打不著。
當時她左耳進右耳出,手裡忙著彆事,沒怎麼仔細聽。
現在一回想……
電影學院?那他到底是乾什麼?
而且蘇曉蘭總覺得他長得有幾分眼熟,但這念頭就像一根摸不著線。
這頓飯吃時間不長,池青說話也不多,大多數時候,他總是維持著那股略有些陰晦樣子,坐在那裡看雨。
等飯吃完,他和季鳴銳一齊向眾人告彆,拎著來時那把透明雨傘推門出去。
季鳴銳跟在他身後:“我送這位大爺回去……你們也都早點回,明天還有其他活要乾呢。”
兩人走後,先前去洗手間找手機男警也收拾好東西準備趕回家,走之前隨口道:“剛才那位池先生,從警局外頭遠遠走進來時候,我瞧了一眼,乍一看還以為哪位大明星來我們派出所辦事——”
男警隻隨口說那麼一句,蘇曉蘭卻是猛地抓到了那根線。
蘇曉蘭記性很好,偶爾空閒時間也會陪著家人看電視節目,出於職業習慣,有時劇裡隻出場過一兩次配角她都會多看幾眼……她好像在電視上見過池青。
但是很顯然,他離“大明星”這個稱呼,有一段相當遙遠距離。
這個名字在演藝圈裡幾乎沒什麼存在感,沒人聽過,不光沒聽說過,也幾乎沒有在各大電視台、娛樂小刊上見到過。就像千千萬萬沒能在圈裡冒出頭、走在路上也沒人叫得出名字藝人們一樣。
也就是這樣他才能坐在人來人往大排檔裡吃飯,卻沒被任何人認出來。
蘇曉蘭帶著這個模糊印象往店外看了一眼,看到池青撐著傘站在路邊等季鳴銳開車過來,指節隔著黑色布料搭在銀色傘柄上、顯得那雙手套看上去冰涼又突兀。
然後他又往道路深處走了一段,很快被傾盆大雨隱沒在茫茫夜色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