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鳴銳這周上班第一天,和蘇曉蘭、薑宇一起被武誌斌叫去了辦公室。
武誌斌少見的沉默,他剛剛收到其他組傳過來的資料,半晌才緩緩地說:“昨天夜裡四點多,楊園小區發生了一起命案。”
季鳴銳聽到“命案”兩個字,耳朵整個豎起來,身體不由自主站直了。蘇曉蘭和薑宇兩個人也是。
他們目前還隻是新人,接的任務基本上和“命案”沒有任何關係,就算接觸到相關的任務,一旦認定為刑事案件,也得轉交給其他組。所以武誌斌能把他們叫過來跟他們說這句話,他們實在沒想到。
“死者23歲,女,全名楊珍珍,前陣子為了男朋友剛來到華南市,在楊園住了一個月,”武誌斌說,“房東今天早上敲門,半天沒人應,打開門發現人躺在床上,已經死了。”
武誌斌說著,將電腦屏幕轉向他們。
屏幕上是一張現場照片,很簡單的一套小出租屋,一室一廳,女生租到房後明顯用心布置過,新置辦的梳妝台,毛絨地毯,連窗簾都是新換的白色蕾絲紗窗,用流蘇綁帶綁著,隻是現在紗窗上濺滿了血,甚至上麵還有一個可怖的血手印——她死前曾奮力掙紮過。
床上的景象更是讓人看一眼就不忍再看,米色床單上全是大片血跡,女孩子渾身赤裸,臉部被人用枕頭死死蓋住,看不見長相,唯有海藻似的頭發散了滿床。
一個女孩,獨居,被人入室殺害。
季鳴銳一點點審閱照片上各種裝潢、家具、細節,總結案件的特點,最後他看到某個地方,瞳孔忽然猛地放大。
他看到女孩子纖細的手腕垂在床沿處,手腕上戴著一條眼熟的手鏈,星星吊墜垂在手背上。
薑宇:“怎麼會是她?”
蘇曉蘭顯然也注意到那條手鏈,她整個人僵住:“昨天,昨天我送她到她家樓下的……”
“屍檢結果目前還沒出來,但是屍體身上有明顯被侵犯的痕跡,死者的頭部、腹部都有致命傷,初步估計死亡時間不超過六小時,正在調查死者的人際關係情況,以及生前有沒有和人發生過矛盾。”
“你們應該猜到為什麼把你們幾個叫過來了,經過調查,昨天晚上你們在酒吧見過她。”
蘇曉蘭神情恍惚,一時間忘了回答武誌斌的話。
當時接近淩晨兩點,她和女孩子擁抱了一下,女孩子走前笑著說“謝謝你們,如果今天不是有你們在我可能會更丟臉,你說得對,兩條腿的男人還不好找嗎”,蘇曉蘭看著她推開單元門走進去,然後電梯緩緩合上。
誰能想到,把她送回家之後,僅僅過去兩個小時,她就被人殘忍殺害,死在自己精心布置過的房間裡。
前後僅僅隻相差兩個小時。
蘇曉蘭知道這樣想毫無意義,但她還是忍不住想:如果昨天晚上她再等一等,晚一點走,甚至上樓陪一陪她,結果會不會不一樣?
池青待在家裡,屋內明明空空蕩蕩,卻依舊擠滿了聲音。
他這一整天聽到的聲音裡,有一半都在談論“隔壁小區那名被殺的女孩子”。
【所以說女孩子一個人在外頭住,真的不安全。】
也有人嘴裡說著“真可憐啊,好好的一個姑娘家就這麼沒了,我上回見過她,她很活潑的”,心底某個角落卻在暗暗地想:【那個姑娘啊,還好價格沒談妥,沒把房子租給她,誰知道是不是得罪了什麼人……要是出了人命,我這房子以後可是彆想出租出去了。】
【……】
不僅如此,同棟樓模範夫妻家裡也在鬨紛爭。
池青正在廚房倒熱水,剛拿起水杯,水還沒倒進去,無孔不入的失真的聲音忽然說了一句:
【他昨天喝多了,回來就說‘你覺不覺得桐桐長得不像我’,他是什麼意思,他是不是發現什麼了?如果他要帶桐桐去做親子鑒定,我該怎麼辦?】
池青現在住的這套房子,一梯四戶,一層樓就有四戶人家,樓上樓下這些聲音加起來不亞於一個小菜市場。
這還隻是第一天。
池青不知道自己能在這種環境下堅持多久。
心理醫生:“這周的谘詢是要取消嗎?”
“是。”
心理醫生聽著電話對麵的聲音覺得不太對,雖然之前池青說話也冷,但是今天似乎異常沒溫度,於是追問:“能冒昧地問一下原因麼。”
“有事,”池青按了按耳朵,然而並沒有什麼用,“……不方便出門。”
心理醫生並不知道這個有事具體是什麼事兒,谘詢開展到現在,他對這位池姓顧客並不了解。
心理醫生問:“那下周呢?”
“不一定。”
心理醫生無奈道:“……好的,那等你有時間了再通知我,我們到時候約。你這段時間如果情緒上有什麼較大的波動也可以聯係我,我給你的建議還是多去接觸接觸人。”
池青現在最不想接觸的就是人。
他推掉一切需要出門的社交之後開始在軟件上看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