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你”了半天,最後說:“你讓開。”
解臨鬆開他,衣領歪得不成樣子,倚在沙發靠背上看他:“去洗手?我忽然覺得你這病還是得治一治,這樣就要洗手,以後做點其他的事情可……”
解臨的話到這裡戛然而止。
池青撿起剛才掉落在地上的靠枕,把靠枕砸進他懷裡。
休息天很快過去,第二天兩人早上再去警局的時候,季鳴銳麵色凝重地對他們說:“我正想找你們,蔣依芸這條線有了新進展。”
解臨邊走邊“嗯”了一聲,示意他接著往下說。
“我們不是派人盯著柏誌行和喻揚嗎?”季鳴銳說,“柏誌行這小子挺有個性,他很快發現我們在跟他,去網吧上網的時候假裝自己要去上廁所,從側門溜了,我們找了兩條街才找到他。”
當時柏誌行躲在一條巷子裡,被便衣警察逼到牆角。
柏誌行耷拉著眉眼說:“警察叔叔,不用這樣吧,總跟著我乾什麼?我就逃逃課上上網,彆跟了,我不喜歡有人跟。”
“本來我們都以為柏誌行就是個普通的叛逆小朋友,沒想到他還挺避世的,就自己一個人在那叛逆,不跟誰一塊兒混,在和我同事交流的過程裡,他提到了蔣依芸的名字。”
柏誌行一副不想卷進這些事情裡的態度,叛逆得很是閒雲野鶴:“我本來不想說的,這事跟我沒什麼關係,說了隻會給自己找麻煩,你們跟著我沒用,要是實在想找線索,就去找蔣依芸。”
民警順勢追問:“蔣依芸和他們有什麼牽扯?”
柏誌行叼著煙反問:“是不是我說了你們就不會再跟著我了?”
民警哄小孩一樣地點了點頭,同時在心裡補充一句:會跟得更加隱秘一些,不讓你發現。
半晌,柏誌行靠著牆說:“蔣依芸一直被王遠他們威脅,好像跟錢有關,因為座位挨得近,我上課睡覺的時候聽到他們提到過什麼‘視頻’,再多的我就不清楚了。”
民警:“你真的沒跟他們混在一起?”
柏誌行:“我腦子有毛病嗎?他們整天跟個炮竹一樣到處晃悠,一點就炸,成天惹事,我為什麼要給自己找麻煩。”
總之聽下來,這個柏誌行還真和王遠那波人保持著微妙的距離。
錢。視頻。
學生和老師。
這幾個關鍵詞組合在一起……
解臨琢磨了一會兒問:“三名死者裡,有沒有家境比較優渥的?”
“有,”季鳴銳說,“馬暉,他父母是經商的,平時不怎麼在家,沒有給孩子多少關注。”
解臨:“經商,沒時間管孩子……蔣依芸又是這種嚴厲管教的作風,不可能沒有聯係過學生家長,這種情況,花錢打點老師讓老師多照顧照顧自己孩子,是不是挺合邏輯的?隻不過打點的時候恰好被馬暉看到,他偷偷錄了視頻,以此要挾蔣依芸,這也就能解釋得通為什麼前期蔣依芸對他們的態度”
季鳴銳說:“……可是我們目前沒有證據。”
解臨:“人帶來了嗎?”
季鳴銳:“帶來了。”
解臨說:“沒有證據就製造證據,現成的證據不就在這,詐詐她,讓她自己說。”
蔣依芸這次坐在審訊室裡,比上一回鎮定很多。
她穿了一身米色毛衣裙,外頭套上一件粉色羽絨服,依舊把自己收拾得很細致,就連頭發也用夾板仔仔細細夾過。
但是她這份鎮定並沒有維持太久。
對麵那位笑吟吟的男人很是隨意的一句“我們破譯了手機密碼,在死者手機裡發現了一些東西”,就讓她臉上的血色在瞬間褪去。
如果池青這會兒能碰到她的手,可能會聽見她滿心都在想:不可能的,不可能,他們都已經死了,沒有人會發現——
解臨坐在對麵越是笑,她就越慌張。
她想伸手去拿桌上那杯水,發現手在抖,最後又把手垂了下去,緊緊攥著毛衣衣邊。
解臨手指在桌麵上輕輕敲擊了幾下:“不用緊張,就隨便聊聊你和馬暉的家長……”
對蔣依芸來說,除非是看到了視頻,知道她收過馬暉爸爸的錢,不然警方問不出這麼有指向性的話來。
她腦子一團亂。
她忽然出聲道:“那些錢我一分都沒動!”
也許僅存的理智告訴她:現在如果主動交代,看在認錯態度良好的份上,還能說說情。
蔣依芸沉默片刻後說:“他們一直在跟我作對,有了我的把柄之後,要求我做一些很過分的事,讓我不可以再插手管教他們,下了課,私下裡……”
她說到這裡沒再說下去。
解臨用一種比較委婉的說法:“他們約你出去?”
蔣依芸咬著嘴唇,擠出一個字來,聲音很低:“……對。”
有這麼一個機會,能讓平時高高在上、對學生頤指氣使的老師言聽計從,人性最深處的惡便會逐漸浮上水麵,王遠他們或許做著自己都意想不到的事情,並且一步步降低自己的道德底線,並以此為樂。
蔣依芸解釋說:“當時我在市裡有一個很重要的評選,校領導對我寄予很高期望,我不能出任何差錯,所以我……”
證據是詐出來了。
但是這個案子還有一個最關鍵的地方沒辦法解釋。
“感謝您的配合,”解臨說,“但是我們查看過三名死者的手機,根本沒有視頻,不對,應該說——手機被人動過,視頻被人刪除了。”
蔣依芸瞪大眼睛。
解臨直直地盯著她,並沒有因為她承認視頻一事,就對她放鬆警惕:“如果有這麼一個人,殺了王遠他們,還特意把關於你的視頻從手機裡徹底刪除,這個人如果不是你,你覺得還會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