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警:“之前聽說過弘海六中嗎?”
沈星河說:“出事之前沒怎麼關注過。”
“……”
沈星河說話語調就沒變過,電腦屏幕上的波段平緩地上下小幅度跳動著。
他隔了一會兒又說:“……可以給我一杯水嗎。”
沈星河眉眼冷淡,他身上其實並沒有太多的親和力,隻是鼻梁上那副眼睛中和了那種感覺,斂去那份冷漠,讓他看起來更加斯文。他手指搭在水杯杯壁上,不疾不徐地喝了一口水。
和剛才那杯水同時遞過到他麵前的,還有一份弘海六中死亡檔案。
檔案封麵寫著四次個不同的時間。
黑色水筆寫了四行,每一行都代表著一個人的死亡時間。
在他放下水杯的同時,刑警根據隔壁觀察室裡的人的指示,翻開第一頁。
第一頁是在小樹林裡被發現的王遠。
“認識這個人嗎?”
“不認識,”沈星河把水杯放下,波瀾不驚地看了眼王遠的照片,並說,“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給我看這些。”
波段繼續平緩地在水平線上略微上下浮動。
哪怕王遠的照片和死亡記錄就擺在他麵前,機器也捕捉不到他的任何波動。
測謊儀自始至終都沒有響。
所有人忍不住擰起眉。
“如果真的是他乾的,”季鳴銳頭一回遇到這樣的,“那他這心理素質也是沒誰了,銅牆鐵壁,滴水不漏啊這。”
連解臨這種觀察人的時候像是用顯微鏡照人的奇葩,都沒能從他的反應裡捕捉到對案件有用的細節,不得不承認一個事實:“審他可能沒什麼用,還是得去找證據。”
“他的殺人動機很明顯,和他弟弟許星州的死有關,換句話說,許星州的死肯定有蹊蹺,最清楚這件事的人除了凶手以外、就是凶手最後一個想殺但是沒能得手的蔣依芸了。”
審訊沒有用,測謊儀都派不上任何用場。
他們沒有時間繼續在這裡跟他耗著。
解臨提醒池青道:“穿上外套,晚上外麵挺涼的,我們去蔣依芸家一趟。”
然而就在幾人準備動身之際——
出乎所有人意料地是,電腦顯示屏上的波段有了一些變化。
“等等——”季鳴銳走前掃了一眼,看到那條曲線,“他心跳在加快。”
雖然微乎其微,遠沒有達到觸發那聲“滴”的程度,但確實是變快了。
池青留意到擺在沈星河麵前的那本檔案:“他麵前那本檔案已經翻過去兩頁了,隻要再翻一頁……”
解臨:“隻要再翻一頁就是最後一名受害者的資料。”
最後一名受害者是誰,他們心知肚明。
是凶手以為的“喻揚”。
是這幾個人裡,凶手唯一曾想放過的人。
如果這場談話能讓沈星河露出破綻,那麼最後一頁上的喻嵐,可能會是那個破綻。
沈星河眼眸低垂,看著對麵的刑警把檔案翻到最後一頁。
他的視線落在第一行受害人姓名上。
紙張沒有完全翻過去,姓名被遮擋住一半。
喻……
等上一張紙頁緩緩落下去,後麵那個字緊跟著出現:嵐。
喻嵐的照片貼在檔案頁的右上角。
女孩子眼睛很大,頭發柔順,淡妝,擦了很淺的口紅,拍證件照看著鏡頭的時候略有些害羞。
沈星河的瞳孔很不明顯地擴大了一點。
隻這一刻,他臉上才出現跟剛才截然不同的神情,他放在傳感器上的手不自覺動了動。
幾條不同的曲線當中,有一條曲線落下來,呈“——”狀,並且持續了一秒鐘。
季鳴銳上半身幾乎貼到麵前那塊大玻璃上,離麵前那塊電腦顯示屏更近,他喊:“有反應,他心跳停了一秒!”
刑警經驗老道,他餘光捕捉到那一秒的暫停與回落,和他聊起頁麵上的死者:“她是前段時間那起火災案的受害人,你那麼關注新聞,應該也看到過吧,那天火勢很大,她在大廈裡等人赴約去看一場期待了很久的電影,但是那天不知道怎麼回事,發生了意外,門也被人鎖了。她是個啞巴,甚至都沒辦法呼救……”
最後,刑警盯著少年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問:“你認識她嗎?”
沈星河的心跳漏了一拍之後,忽地失了衡。
電腦顯示屏上那條曲線不再像之前那樣平穩——儘管少年坐在那裡,他的麵色和表情都和他剛進來時沒有任何不同,他看起來好像真的是一名誤入者,這一切都隻是一場誤會,審訊結束,他就會回到學校繼續上課。
半晌,沈星河對著那頁寫滿文字的紙張開了口,他說話聲音有略微的卡頓:“我……不認識。”
在這場談話裡,他說了很多句“不認識”。
但是這句“不認識”和前麵所有的不認識都不一樣。
因為就在他說話的下一秒。
那台沉默到仿佛出了故障似的測謊儀發出第一句聲響:
“——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