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誌斌:“可是……那個經紀人不是信的是佛教嗎?還去買泰國佛牌。”
“她不一定隻信佛教,”這個話題池青比較有發言權,“在這個圈子裡,他們根本沒有真正的‘信仰’。”
那位已經鋃鐺入獄的李姓經紀人明顯是一個無信仰主義者。
她會去“相信”一切能帶給她好運的東西。
解臨和池青兩人各自負責一個人。
解臨坐在殷宛茹經紀人對麵。
這段時間女人消瘦很多,她臉頰凹陷,後天割出來的歐式大雙深陷,她的頭發本來是很有光澤的黃色,現在卻像一頭乾枯的稻草,坐在對麵看起來像個蒼老的歐美女人。
而在一牆之隔的另一間問訊室裡,池青麵對著那名姓周的中介。
他們身上都穿著囚服,衣服上有些斑駁,一副常年不見陽光的樣子。
“宗教信仰?”女人很久沒見人,她習慣性抬手扒拉自己那頭乾枯的頭發,試圖讓自己此刻看起來更加體麵一些,“為什麼問這個?”
女人又微微一笑說:“因為信不了自己,所以我什麼都信。”
解臨:“基督教也信?”
女人:“信,其實我本來不是很了解這個宗教,但是有一次去教堂遇到了一個人,他給了我很多指引。”
女人身側那堵灰色牆壁對麵。
池青那間房門口鐵牌上刻著13。
周誌義明顯從進入這間房間之後就開始渾身不自在,他時而看看周圍的牆皮,時而忍不住用手去摳桌麵,整個人不自在極了——這和那天他被捕時進入13號房的反應一樣。
池青冷著臉問他:“你想換間房嗎?”
周誌義抬眼反問:“可以嗎?”
池青:“不可以。”
“……”
池青:“所以我隻是禮貌性詢問。”
周誌義隻能繼續坐如針氈,額角冒出些許虛汗。
池青:“你很不喜歡13這個數字?為什麼?”
周誌義:“……因為有人和我說過,13是個忌諱。”
經紀人說“遇到了一個人”,周誌義也說“有人和我說過”,這兩句說辭和沈星河、李康嘴裡說過的話基本一致。
被那堵牆隔開的兩間房間陷入相同的沉默,由於房間裡沒有窗戶,所以光源有限,黑暗一點點向他們裹挾而來,儘管對麵坐的人不同,但兩人在同一時間問出同一句話:“——誰?”
麵對這個問題,他們和沈星河、李康一樣,說不出什麼所以然來,隻說:“他是神的意誌。”
“……”
“他稱自己為神父。”
經紀人帶殷宛茹的時候,殷宛茹越是紅,她的心情就越是複雜。
那天她開著車送殷宛茹去談代言合作,談了個高價,殷宛茹的照片很快會被投放到全華南市最大的商場熒幕上——這也是代表她談判價值的結果。
但是她一點都不高興,一點也不。
回來的路上,她先把殷宛茹送回去,然後驅車前往那個商場,在商場對麵的露天停車場裡呆坐很久,之後她下了車,漫無目的地沿著街道往前走,天色逐漸暗下,斑斕的霓虹燈亮起,但她仰頭的時候,視線穿過層層疊疊的斑斕霓虹,看到那抹高聳聖潔的塔尖。
她走到門口就發覺這所教堂奇怪得很。
沒有固定的開放時間,教堂裡也沒人。
她找了一排空的長椅坐下,麵對正前方的耶穌受難壁畫看了很久。
她坐的位置是倒數第二排,正當她怔愣之際,最後一排傳來很輕微的走動聲,然後有人在她身後坐下了。
她下意識想回過頭去看看。
然而脖子被人輕輕掐住,借以固定她的動作,然後身後有個聲音在她耳邊輕聲說:“彆回頭。”
他沙啞的聲音繼續說著:“是有什麼煩心事嗎,這位美麗的女士。”
“你是誰?”
“噢,我是上帝派來聆聽你心事的。”
“…………”
女人眼前是飄忽不定的教堂燭火。
男人指腹溫熱,卻又像不帶絲毫溫度一樣。
她被這樣掐著,竟然很想臣服。
鬼使神差地,她說:“怎麼,你能幫助我嗎?”
身後看不見麵貌的男人回答她:“說不定呢?”
周誌義在教堂認識那位“神父”的方式和她差不多,他內心無比痛苦,被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拋棄後憤恨和悔恨交織。
在教堂裡。
幾名看似八竿子打不著的凶手都坐在差不多的位置上。
他們背對著“神父”,燭火燃儘,任由教堂裡昏暗的光線將他們一點點吞噬。
如果時空能夠被隨意切割,那麼在不同時間段,同一個位置上,出現過三個不同的背影。
這些背影被燭火拉得很長。
女人長發垂落在肩上:“我想得到我想要的,我想變美,我才應該是那個大明星。”
周誌義穿著普通的中介工服:“我想要我喜歡的人永遠留在我身邊。”
而沈星河也曾坐在那裡,手指指腹輕輕抵在校服袖口處說:“我想複仇,我想讓殺死我弟弟的人償命。”
這些背影雖然不同,但他們身後的人都是同一個。
那個坐在最後一排的男人潛藏在黑暗裡,他頭上戴了一頂黑色帽子,帽簷下壓,遮住了他的臉,加上他又抵著頭,即使光線通明,也隻能看到他的一小截下巴。
他低低地說:“為什麼不遵從自己的心,為什麼不伸手?你想要的東西可就在你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