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青:“挺多的。”
解臨沒有繼續追問他為什麼喝,答案顯而易見:那天“那個人”一定會在附近,所以沒準能聽到點什麼,也許他會出現在池青能聽到的範圍內。
解臨沒有問他為什麼喝,但是問了一句:“不怕吵嗎。”
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楚池青有多討厭這些聲音。
這些聲音會從四麵八方湧來,像那晚的河水一樣密不透氣地裹挾住他,並且一刻不停歇。
池青說:“怕,但是更怕你太久不能回來。你應該走在人群裡,走在陽光底下,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東躲西藏。”
解臨愣了愣。
解臨不該像現在這樣生活。
所以那天晚上,在他和解臨假裝動手之前,他不動聲色地喝了小半杯酒。
他不知道這麼多酒喝下去會有什麼後果,那些聲音又會源源不絕地在他耳邊響幾天,但他還是喝了。
……
緊接著酒吧人頭攢動,人聲鼎沸。
無數失真的聲音在他耳邊炸響。
解臨覺得自己嗓子有些乾,他費力地說出另一件原本沒有注意過的事情:“所以你去葬禮現場,也不是想看自己的葬禮,你是在猜那個人會不會也在,你想確認他的聲音,是嗎。”
緊接著,解臨又緩緩在沙發麵前蹲下身,和蜷縮在沙發上的池青對視著,他把另一隻手也伸了出去,兩隻手捂住池青的耳朵問:“你那天聽到什麼了?”
“很多聲音,”池青回憶道,“酒吧人實在太多了。”
“我不能確認,但是有一個很可疑的聲音,那個聲音在葬禮那天也出現過。”
“‘他’說了什麼?”
“……”
池青緩緩闔上眼。
記憶被拉回到那天。
在無數個不同的聲音裡,他聽到一個異常沙啞的詭異聲音,那個聲音能被他捕捉到是因為邊上所有人都在說話,而他在笑。
——【哈……】
可能是異類間的敏銳直覺在作祟,池青聽到這個笑聲的時候,像是被藏在暗地裡的毒蛇咬了一下似的渾身僵住了。
然後他聽到了下一句。
——【和……是……一樣。】
——【我們都一樣。】
聲音交雜在一起,太多了,也太亂了。
池青最後聽到的信息並不準確。
他仍不知道“那個人”到底想表達什麼。
也不知道該怎麼憑借這兩句話找到他。
那天池青撐著黑傘,站在靈堂外,傘柄傾斜著,蓋住了他的臉,他聽到很多很多聲音從靈堂裡、從街上、從路過的車輛裡飄出來。
【這誰啊,年紀輕輕就死了。】
【上回看到池助理還好好的,誰能想到,一條命就這樣沒了。】
【……哎,節哀。】
【……】
這裡麵夾雜著一個和那天酒吧一樣沙啞的聲音。
那個聲音無所謂地說著:【真沒意思。】
【這樣就死了,本來以為還可以和你多玩一會兒。】
但這個聲音出現地很短暫,似乎像路過一樣。
後來池青才想明白為什麼——因為當時他在路過的公交車裡。
池青有些喪氣:“除了這些沒聽到什麼其他的。”
聽到這裡,解臨捂著池青耳朵的手忽然用了點力,男人的瞳孔陡然間變得更暗了:“不,你聽到了。”
“聽到了?”
他聽到了什麼?
“是時間。”解臨說。
“他聲音出現的時間。”
解臨繼續說,“這可以鎖定他當時在哪輛、哪一班次的公交車裡,你還記得大概是什麼時間聽到的聲音嗎?”
池青猛地抬起眼。
池青這段時間都被耳邊這些聲音折磨得頭疼,思考問題的速度變慢,而且人總有思維誤區,他因為能聽到,所以更在意的是聽到的內容。
他總想著,他能聽到點什麼。
“那個人”心裡在想什麼,他到底是誰,他在哪裡。
……
但他忘了時間。
那個聲音出現的時間。
“不一定要很精確,大概的區間也可以,”解臨說,“你仔細回憶一下,當時你站在路上聽到他的時候,還有沒有什麼特彆的事情發生?”
池青強行把自己拽回那一天,那天陰雨連綿,雨滴砸在黑傘上,往來車笛不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