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春(1 / 2)

危險人格 木瓜黃 10986 字 9個月前

所有槍口都對準了z,這樁案子幾乎已成定局。

季鳴銳鬆了一口氣,向外麵的人員通報:“人已經控製住了——”

然而就在這一刻,解臨看著z,忽然說:“不,暫時還沒有。”

池青:“他手上已經沒有人質了,麵對那麼多刑警,他還能做什麼?”

池青又問:“難道這裡有其他陷阱?”

他問完之後又自己否定了這個可能性。

“不可能,這裡早已經斷了電,什麼都沒有,而且他現在行動受限,以他的行動範圍,就算有陷阱也沒有辦法觸發。如果是自帶計時器的炸彈,他會很在意時間,但他顯然沒有。”

“不是,”解臨說,“儘快按住他,他很可能……”

幾乎就在解臨說話的同時,z動了。

他忽然從地上一躍而起,猛地撲向距離他最近的一名刑警,然後下一刻,就在所有人都沒有來得及反應過來的短短幾秒鐘裡,連“不許動”這三個威懾性的字眼都來不及說出口,z的手已經死死地按在那名刑警手裡持著的槍上了。

他想奪槍!

敵人忽然逼近,想要控製住他沒有其他選擇,幾乎所有刑警的第一反應都是:開槍。

有行事果斷的刑警立刻把槍口瞄向z的腿,就在他要扣下扳機的前一秒,他留意到z的行動軌跡似乎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樣,因為他的動作並不是想把麵前的槍搶過來的動作,相反的,他死死地固定住槍口,讓槍口繼續對準自己。

然後他的手搭在刑警扣著扳機的手上——

毫不猶豫地、用力按了下去。

他似乎微微笑了一下。

槍口幾乎緊貼在他心臟處,某一瞬間,那名拿著槍的刑警幾乎都能通過黝黑的槍口聽到從槍口處傳來的心跳聲,但是下一秒子彈以肉眼無法捕捉的速度從這個位置穿過了。

“砰——”

這聲是從他手裡傳出來的聲音。

“砰砰——”

這聲是其他刑警慌亂之中開的槍。

z的瞳孔在瞬間放大,然後又縮小,緊接著,從槍口處傳來的心跳聲停了。

z在將心臟貼上槍口的那幾秒裡,想到了十年前的一些瑣碎細節。

十年前,他成為了楊燕的“兒子”。

一個見不得人的兒子。

他隻能喜歡那個圓臉男孩喜歡的東西,包括顏色、口味以及愛好。

他有天晚上睡前想到圓臉男孩和他同間房的時候說過:“我好冷啊,你冷嗎?我可能要感冒了,我以前發燒的時候,我媽媽都會唱歌給我聽。”

那會兒冬天還沒過去,他關掉了房間裡的空調,開了窗。

他按照那個男孩的人生軌跡長大,在那個男孩該上高中的時候,每天翻看女人買回來的高中教材。

圓臉的化學成績不太好,所以他寫化學作業的時候不能拿太高的分數,故意錯兩題,女人就會用充滿愛意的目光看向他:“你怎麼還是這樣,哪門成績都挺好,就是化學……老是出錯。”

但隨著時間推移,十年前那點回憶慢慢被不斷前行著的、拉長開的時間稀釋了。

他和女人開始有一些隻屬於他們的回憶。

“今年過年,我們一起去置辦一些年貨吧?”

“路邊這隻兔子挺可愛的,你想養嗎?”

“作業做得不錯,想要什麼獎勵?明天我們去新開的博物館看看怎麼樣。”

或許正是因為這些片段在不斷增多,某張被遺忘在記憶深處的臉離她越來越遠,楊燕時常會頭疼,經常頭疼到難以忍受,後來她包裡總會備上幾片止疼藥。

他永遠記得,那是一個雨天。

那年他剛滿18歲,和其他這個年紀的人一樣,個子抽條了,不再是當年那個小矮子模樣,他穿著簡單的衛衣、身材削瘦,戴著帽子和口罩出門給楊燕送傘。

楊燕搬過一次家,離開了那群都知道她兒子死了的鄰居以後,他的行動不再受限。

“下雨了,媽媽,”他站在便利店門口,把手機貼在耳邊給楊燕打電話說,“你沒帶傘,我來接你吧。”

他說這話的時候,便利店門口有隻野貓,他心情好,傘柄往野貓那兒偏了一些,剛好擋住從上方屋簷上落下來的雨滴。

楊燕彼時正頭疼,她隨口“嗯”了一聲,然後掛斷電話找止疼藥。

翻遍包都沒找到。

於是她隻能一邊忍受頭疼,一邊站在商場門口等“兒子”。

頭越來越疼……越來越疼……

好疼啊……

她隱約聽到一聲稚嫩且遙遠的聲音:

“媽媽——”

是誰在叫她?

“媽媽——”

楊燕被這兩聲媽媽弄得精神恍惚,頭疼得幾乎快要在公共場合失態,都沒注意到比她高了半個頭的少年已經撐著傘、沿著被淋濕的長街走到了她麵前。

於是她聽見了一聲來自真實世界的“媽媽”。

“走吧,”他撐著傘,站在她麵前說,“我們回家。”

但是等到兩人走出去一段路,楊燕卻變得有些不對勁。

她步子變得越來越慢。

忽然,在剛好亮起紅燈的十字路口,她忽然問:“你是誰?”

路上車鳴聲繁雜,他沒聽清:“什麼?”

楊燕停下腳步,哪怕這一停,傘遮不到她了。

她全然不顧打在自己身上的雨,問:“你不是我兒子……你到底是誰。”

“媽,你在說什麼,我是你兒子啊。”

“你不是,”清醒狀態的楊燕眼神忽然變得尖銳起來,她看向少年的眼睛裡再沒有了那份‘愛’,“我兒子怎麼會是你這種人?你和他一點也不一樣,我兒子善良、樂觀,他絕不是像你這樣的人。”

他站在路口,紅色的信號燈在他身後閃爍,他走上前一步,很慢很慢地把她的話重複了一遍:“……像我這樣的人?”

楊燕神情變得激動起來,她以為少年靠近她是想對她動手,她猛地抬起手、這一抬剛好打在傘柄上,那把傘被她打翻在地。

“轟隆——”

雷聲從遠處傳來。

“你不是我兒子,我兒子不會是一個像你這樣的——你這樣的——惡魔。”

雨勢變大了。

他清楚地記得自己當時看了楊燕很久,然後他抿著唇,說了一個字:“我……”後麵就沒了。

之後的話楊燕沒聽見,也或許他壓根就沒有說出口,也沒有被人在意。

為什麼會想起那天呢?

在那屬於他的最後的幾秒裡,z想著。

為什麼不是想起殺人時候的快感,想起刀紮進皮肉裡的那個瞬間,想起他在那些人耳邊呢喃然後看著他們跟自己一樣沉淪時候的感受,而是那個雨天,他想起了那天他原本想說的話。

那天他站在雨裡,想說的那句話是:“我本來覺得……像這樣生活下去也不錯。”

他居然覺得,他可以像這樣生活下去。

雨下的很大。

他渾身都濕透了。

就在那一天,他終於發現,地獄裡是沒有路的。

“誰開的槍?!——你開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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