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群新入職的新人,眼裡閃著光,還不知道自己將麵對怎樣黑暗的罪行和困難、甚至是死彆。
解臨的目光掃過他們,停在後排角落裡的“對象”身上。
池青找了一個離他們有些距離的位置,傘收起來立在旁邊,男人挑的是最不顯眼的位置,偏偏渾身上下散發著顯眼的氣質,哪怕隔了好幾個位置,也依舊有人忍不住回過頭打量他。
直到台上那位解姓顧問警告:“我對象坐最後一排,倒數第二排的,看一眼就行了,彆老盯著彆人對象看。”
“……”
這是來培訓還是來秀恩愛的?
這些新人起初以為培訓會很嚴肅,後來對這場培訓漸漸不抱希望,然而就在不抱希望的時候,沒想到這位解姓顧問打開ppt,大屏幕上頓時出現幾張血淋淋的照片,培訓進入了正題:“這是一起不怎麼出名的案件,因為不出名,所以你們基本上都沒見過,現在仔細查看這兩組照片,告訴我受害人和凶手之間的關係。”
沒有背景介紹,沒有受害人身份信息。
什麼都沒有。
屏幕上隻有幾張犯罪現場的照片。
這道題出得著實有些獨特。
給大家十分鐘思考時間後,解臨點了一名“同學”起來回答問題:“就那個最後一排的吧,你來說說。”
最後一排的旁聽生池青本來都打算趴下睡覺了。
聽到這句,他掀起眼皮遙遙看了解臨一眼,畢竟起來回答問題真的很耽誤人睡覺。
“屍體沒有被挪動過的痕跡,說明這裡是案發第一現場,周圍家具擺放得很整齊,離受害人原本站立的位置、伸手就可以夠到的花瓶都還在原位,說明受害人死前沒有反抗掙紮過。”
“嗯,分析的都對,你認為受害人為什麼不掙紮?”
池青並不知道受害人為什麼不掙紮。
拋開現實邏輯,感情上的事情他不太懂。
解臨公布答案:“不掙紮這個點是這起案子的突破口,人在什麼情況下麵對威脅不會畏懼?兩個人麵對麵,不存在凶手乘人不備的情況,除此以外剩下一種,那就是當受害人看不起對方時,她根本不覺得對方有能力殺了自己,甚至可能出言挑釁過凶手。”
“也正是這層關係,讓警方找到了凶手。”
“我沒什麼能教給你們的,這個案子也隻是國外一起很小的案件,但是有時候真相就藏在屍體身上,藏在犯罪現場裡,我想告訴你們的最重要的一點是——‘犯罪’是會說話的。”解臨最後說,“好了,這次培訓到這裡結束,祝你們在今後的日子裡工作順利。”
培訓會議結束,等場上人都散了,池青這才發現三人小隊也在。
隻是季鳴銳他們三個人躲在了最後一排的另一端,離得太遠,之前沒注意。
“你們來乾什麼?”
季鳴銳尷尬一笑,舉起手裡的工作本:“來交工作彙報。”
他們參與了案子,得寫報告走流程。
“……順便來蹭蹭課。”說著,季鳴銳把話補全。
薑宇插話道:“等會兒一起吃個飯?”
他說完,看了看因為會議室人太多、忍耐力已經到臨界點的池青,又補了一句:“當然也可以各回各家,然後我們開視頻一起吃,這樣既能享受寧靜,又能享受和朋友歡聚一堂的快樂,你們覺得呢?”
池青:“……”
他覺得這人是不是有病。
飯到底還是沒吃成,所裡臨時有任務,三人小隊在附近便利店裡買了幾個飯包就殺回去了。
而解臨和池青兩人被留了下來。
和對外平和的景象不同,總局的氛圍依舊嚴肅,局長坐在辦公室裡沉默許久後說:“有件事,我想問問你們的意見。”
解臨大致能猜到:“跟我和池青有關,是想聊聊那些孩子?”
案子雖然已經結案,但是他們陷入和十年前一樣的困境中。
不是所有孩子都回了家,也就是說,有孩子在那場遊戲裡喪生,有人被迫向同伴動了手。這麼小的孩子,該如何判斷?怎麼處理?這算不算犯罪?他以後應該背負罪名生活嗎?
這是道難題。
十年前,他們沒有對唯二幸存下來的孩子仔細追究。
十年後,又要做什麼樣的決定?
“暫時決定給這些孩子進行心理輔導,”局長頭疼地說,“並長期追蹤。我們這次專門撥過去了一個心理組,心理小組成員都是全國頂尖的心理學專家,他們負責長期追蹤特大案件幸存者。另外,我們有個想法,做一個專業的具有權威性的線上心理測試,方便群眾實事檢測自己的心理狀態。”
解臨和池青兩人都沒有其他意見,似乎沒有比這更好的處理方式了。
連綿的雨季過後,南方正式入春。
一夜之間,萬物複蘇。
不知道從哪一刻起,推開窗看見的是滿目綠色,鶯飛草長。
長街上,甜品店門口掛著一塊小黑板,上麵寫著熱賣甜品的名字。
任琴麵帶微笑,對著推門而入的顧客說了一句:“歡迎光臨。”
附近濕地公園裡有學校組織春遊,小學生背著書包走路一顛一顛的,童真地說:“哇……有蝴蝶哎。”
“還有很多花~”
“老師老師,這裡能不能看到長頸鹿啊,有沒有小動物。”
“……”
高中校園裡的景象和小學不同,穿著校服的學生成群結隊,剛考完試,男生互相搭著肩在走廊上打鬨。
“讓你剛才把答案給我抄抄……”
“老師就在邊上盯著呢!我不敢!”
“有什麼不敢的,成大事者不怕作弊。”
幾人說著說著,看到前麵有一位熟人,揚聲喊:“礙,喻揚——”
前麵的少年緩緩轉過身來,喻揚頭發剃短了,手裡拿著兩支筆,一支黑色水筆一支2b鉛筆,他笑了一下說:“可彆找我,我不作弊。”
另一邊。
解臨推開窗後欣賞了半天春色,評價道:“今天天氣不錯。”
隨後他留意到身後人不太滿意的表情,非常熟練地又補上了一句,“……當然要是能繼續下雨就更好了。”
池青點了點頭,深感同意。
“對了,今天得去總局一趟,”解臨說,“之前袁局說過的那個心理測試,心理組專家們已經做出來了,喊我們過去做測試,說我們是幸運的內測用戶。”
池青一語道破:“是看我們兩個不太正常,才選我們去測的吧。”
解臨:“……也可以這麼說,隻不過你這個說法不夠委婉。”
池青:“那你是挺委婉的。”
出發前,池青推開門往外走,解臨卻提醒:“你落了一樣東西。”
池青已經不戴手套出門有一陣子了,案子結束後,來自十年前的一直縈繞在兩人身邊的噩夢仿佛一下瓦解,而且身邊有解臨在,實在用不著手套。
所以池青不太確定地反問:“手套……麼?”
“不是,”解臨低頭在他唇上親了一下,“是這個。”
參與“內測”的除了解臨和池青,還有幾名抽選出來的刑警,幾個人坐成一排,像考試似的,每個人中間都隔著兩個空座位。
心理組組長就這份線上心理測試卷進行講解:“我們心理組就現如今人們的精神健康問題進行探討分析,做出了一個專業的線上犯罪心理健康測試,測試總共100道選擇題,會根據測試者的選擇分析出測試者的心理狀態以及危險程度。”
“危險程度?”有人問。
“對,分成四個檔,安全,輕微,中度,以及……高危——也就是高危險性人格。不過高危險性人格的分數很高,一般人不太容易達到,一旦有用戶提交測試被診斷為高危險人格,數據庫就會自動抓捕該用戶的所有信息。”
一個人一個座位,手裡一部手機。
池青用餐巾紙仔仔細細擦了擦桌麵,然後才把手搭上去,劃開手機屏幕,點開接收到的陌生網址。
網頁做得簡潔明了,沒有任何多餘的設計,排版十分精煉。
第一行標題寫著——犯罪心理健康測試。
第一題:請仔細觀察該圖片,您第一眼看到的是____。
d.……
池青在心理診所也做過類似的測試題,不過側重點不同,沒有哪家心理診所會上來就測試來訪者的犯罪“潛能”,一般都是一些情感類的測試,試圖找出來訪者存在的情感缺陷,以及內心深處沒有被滿足的需求。
池青和解臨並排挨著,由於距離原因,誰也看不清對方手機屏幕上的選項。
但即使如此,兩人做題前還是互相看了一眼。
“測試開始。”
解臨的手指在屏幕上隨意點著,看題的時候手指指尖便點在桌麵上。
池青則乾脆利落很多,手指縮在衣袖裡,看完題目才伸出來點一下,然後又很快縮了回去。
兩人幾乎同時做完測試。
兩根手指同時點在“提交”按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