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鐵璧洲的體尊神功大成,想為自己鑄一雙趁手的“拳衣”。謝豔俠閉關,焦也小小年紀,便代替師尊,受邀參加。
九溟也去了——體尊設宴,邀請了宇宙之中無數大賢。九溟是不會錯過這種盛會的,她雖未受邀,卻自發前往獻舞。
宴間,焦也打量她,她也打量焦也。
一個是年少有為、受邀前來的鑄器新秀。
一個是盛名在外、存心蹭熱度的宇宙花瓶。
兩個人自然是無話可說。
但那是九溟跳得最難受的一支舞,耳邊的鼓點、韻律全部都變成大街小巷、茶肆酒樓的高談闊論。
“謝豔俠收焦也為徒之後,對其視如己出,將器道所學傾囊相授。”
“焦也十歲時已然展露鑄器天賦。”
“焦也有一雙巧手,能鑄天下精巧之物,深得謝豔俠喜愛。”
……
九溟通過這次獻舞,在其他世界也確實獲得了一些人脈和名氣。但是,她在滿堂佳客中偷看過焦也。沉靜清傲,如鬆如柏。那才是謝豔俠欣賞的傳人。而自己這樣的,宛如浮花,著實無什拿得出手的天賦與才能。
後來,焦也聲名漸起,已經是有名的鑄匠。而自己還在深海,日日奔波,撿拾這碎銀幾兩。
這個人,好像生來就是為了襯托她的無能。
九溟知道為人應該寬宏,可她嫉妒得快要發狂。以至於很多很多年,依然心生倒刺、耿耿於懷。
而今,滄歌贈了她一柄焦也親手所鑄的寶劍。劍名“觀海”。
九溟咬著唇,望定興致昂揚的滄歌:“不是,你故意的吧?”
“什麼?”滄歌一頭霧水。
九溟將劍放回兵器架,悻悻地道:“多謝帝子好意,九溟不敢領受。”
她咬牙切齒,滄歌莫名其妙,問:“又怎麼了?”
九溟不欲多說,淡淡道:“沒什麼。”
滄歌皺眉,聲音也提高了不少:“你這個人,什麼話不能直說?”
九溟與她對視,許久之後,她說出了從不曾出口的話:“我討厭焦也,也討厭她鑄的劍。”
滄歌微怔,問:“為何?”
那一刹那,九溟確定,這個老六是真的傻。
九溟垂眸,盯著兵器架上的“觀海”,說:“六道邊獄少司獄焦也,十歲學鑄術。你知道我十歲在乾什麼嗎?我在海洋玩泥巴!”她第一次這樣發泄自己的情緒,直言不晦地道,“我嫉妒她,所以討厭她。”
“哦。”滄歌顯得十分沮喪,“我本想好生招待你,我又搞砸了。”
九溟也無心再留,她轉過身,說:“承蒙帝子招待,我走了。”
說話間,她快步出了庫房。滄歌追上來,她想了半天,說:“可是,我覺得你比焦也好很多啊!”
九溟怎能被這話安慰到?她扯了扯唇角,說:“那可真是感謝帝子抬舉!”
滄歌疾走幾步,追著她道:“我見過焦也!她隻知道鑄器,並沒有你這般會說話,更不比你懂禮貌!如果我從你們二人中選一人為友,我肯定選你。”
九溟腳步微頓,她緩緩轉身,滄歌滿麵真誠,她認真道:“吾引你為友。如果你嫉妒她……”
帝子想了想,痛下決心,道:“那吾日後也陪你嫉妒她。”
說話間,她高聲道:“來人,將此劍移出,以後涉川庫中,不得再收納焦也所鑄之器!”
九溟站在原地,眼看仙侍將焦也所鑄的法寶全部轉移出去。
帝子還在指揮,道:“都仔細檢查,一件也莫要留。”
她神情那樣認真,有一種令人動容的赤誠。
“好了,你再也不會在涉川的法寶庫裡見到焦也所鑄之器了。”帝子認真地宣布。
九溟回過身,緩緩走到她身前。那一天涉川的雲霞鋪了厚厚一層,鳳凰與仙鶴飛舞在長空之中,繁花次第盛開,世界如幻夢。
儘管此事又荒唐又幼稚,可九溟真的被安慰到了。
她凝視滄歌,而滄歌依然綠衣金甲、身姿如鬆柏。九溟緩緩說:“滄歌,從今以後,你我便是朋友。”
帝子並不明白此言之鄭重,隻是問:“不是從昨天開始就是了嗎?”
一句話問得九溟愣半天,最後她隻好轉移話題,問:“本是前來探病,正事倒是一句話沒說。你的肩骨,沒事吧?”
滄歌搖頭,道:“你送來的藥丸確有奇效,吾免受許多苦楚。”
九溟點點頭,其實剛才她跟滄歌玩鬨之時已經知道,滄歌功體應該並沒有大的損傷。這家夥,摁住她的時候多有勁啊!
她說:“既然知道我的好處,以後你繼任水神,記得多關照我。”她掰著手指開始數,“最好給我安排一個事少錢多的活兒,又不耽誤我賣貨……”
滄歌皺眉,提醒道:“此乃水源蛀蟲,不可!”
還挺有原則。但很快,帝子又說:“但你可以專門為吾說話。吾分一份報酬給你。”
九溟心花盛開:“倒也是個辦法。那就這麼說定了。以後你當了水神,我就專門替你動嘴。說起來,上次那一億靈石,你是不是該付了?”
滄歌驚呆,半晌問:“你到底是前來探病,還是為了要賬?”
“這……”九溟覥著臉道:“見你好得差不多了,我這就順帶一提嘛……親兄弟還明算賬呢……”
……
二人在涉川瞎逛,滄歌帶九溟去看自己留在冰川上的箭痕。一邊看,還一邊煞有介事地向她講解。結果,九溟當然是看得直撓頭。二人又說了一堆廢話。
等到天色漸晚,太古神儀便前來接人。
九溟隨同他一道離開,滄歌頗為不舍,一路將她送到天門之下。
直到九溟召出冰輦,與太古神儀一道離開,她方才返回。
鳳凰銜書台。
九溟的冰輦停在台下,就再也不能上前半步。
太古神儀抱著九溟,在夕陽沉落的瞬間,直上高台。
鳳凰彩羽流光,台上亮如白晝。
四周驟然安靜,太古神儀由白轉黑,九溟就站在他身邊。這一刻,她身邊沒有海族,隻剩她自己。她突然有一絲緊張。也直到此時,她才真正意識到,自己已經跟這個人成親。
體內的連理枝,便是天地見證。
太古神儀受陰陽之息牽引,頃刻間一身墨衣,長發垂散。他解下外袍,隨手一扔,將鳳凰雕像蓋住。這才道:“夫人不必緊張。本座閱儘床技兩千部,定教夫人欲仙……”
他滿嘴騷話,九溟真是恨不得找個地縫鑽下去。她實在是聽不下去,道:“快彆說了。”
太古神儀將她攔腰一抱,美人在懷,真是滿心歡喜。他道:“如今神器一族,隻有本座娶得伴侶。本座真是宇宙最、最、最、高高高、智、智……”
話到這裡,他腦後光輪一轉一卡。最後終於徹底不動了。
“?”這怎麼還卡了?九溟滿心疑竇,小心翼翼地喊,“夫、夫君?”
太古神儀仍卡在這個字,隻有黑袍之下,鳳凰雕像麵無表情,道:“字體混亂,修複未完成。”
九溟默默地盯著眼前的“宇宙最高智慧”——這宇宙要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