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歌回過神來,她略微猶豫,終於還是牽起了晝神的手。
她這個人,於感情一事其實十分遲鈍。但是,即使是遲鈍,她也明白——和麵前這個人共同試煉,確實比找其他人容易接受得多。
二人雙手交握,九溟道:“你們先回學堂,我去找九小風她爹!”
滄歌嗯了一聲,一直等到九溟離開,她終於抬起頭,認真打量麵前人。
晝神也在注視她,這是二人第一次,在陽光下、在長街上相見。
天光披離,人也格外溫暖。
可滄歌還是覺得生硬且尷尬,她隻能去看滄雨,問:“你……如何請出晝神的?”
晝神目光清澈,說:“我聽到了虔誠而熱烈的祈願。應其所求,前來成為他的父親。”
——那你還真是有求必應啊。
帝子欲言又止,好半天才硬著頭皮說:“那……接下來,辛苦閣下了。”
晝神衣袂生輝,人若玉雕,似冰砌,完美到無瑕。他目光低垂,道:“吾將竭儘所能。”
九溟一路前往披雪河,尋找自己的五薪采集大師。
此時,聖賢堂的變故已經傳遍了全城。人們議論紛紛,既驚又怕。
兩千年來,他們一直以這種方式向晝神許願。如今神靈蘇醒,又該如何是好?眾人害怕之後,又開始關心,以後聖賢堂,是否不能再像以前般許願?
這對披雪城而言,無疑是驚天巨變。
大家開始把目光看向內城,希望內城的神仆大人能給出一個答案。
“晝神蘇醒,會降罪於我等嗎?”
“聖賢堂出了這樣的大事,神仆大人為何不管?”
“祈求神仆大人,將晝神請回神台之上!”
“對,晝神應該返回神台,否則我們如何許願?他身為神靈,難道要眼看著我們餓死嗎?”
“呸,你們做這昧良心的勾當,豈不知天日昭昭,人心灼灼?”
……
百姓之中,無疑發生了分歧。
但如今,大部分還是想將晝神重新“請”回神台之上。
九溟一路跑到披雪河邊,就見自家的五薪采集大師正認真采集靈植。
“聖器!”看見他的身影,九溟莫名地安定。
“唔。”太古神儀腦後光輪輕轉,他的靈植采集完整度高,又分門彆類,放置得整整齊齊。靈植園最喜歡他,經常會給他一些額外獎勵。
是以,他以一人之力,養九溟和滄歌,外加兩個孩子,其實並不吃力。
“幼兒學堂的夫子要我們共同陪讀。”九溟靠近他,親昵地替他摘去花間的草葉,“下午你也去吧。”
“好。”聖器走到河邊,細細地洗淨雙手。九溟殷勤地準備跟過去,他忽然道:“此處淤泥過深,莫要過來。”
九溟微怔,他的關心似乎順理成章。
而聖器洗淨雙手之後,忽又掏出一塊紙包,他將紙包遞給九溟,溫和地道:“今日靈植園主人家中有喜,送了吾一包喜果。”
九溟接過那包喜果,拆封之後,她撿起一顆,放進嘴裡。
這密境是虛假的,可是喜果卻格外好吃。當濃烈的香氣在唇齒之間化開,少神眼眶溫熱。
她歲被流放深海,從此受儘苦難,曆經寒涼。
她學會了處世的技巧,以一個領袖的姿態引領著海洋。它們依賴她,她回以關愛。她想象過謝豔俠,想象過浮月。卻唯獨沒有想過,自己的另一半會是什麼樣。
太古神儀出現的時候,口口聲聲說要求娶她。
她就算是答應了求娶,與之共同種下連理枝,也從未覺得,眼前這個人是她丈夫。
可是現在,就在披雪河邊,這個人為她私藏了一包喜果。
少神又撿起一顆喜果,喂到他嘴邊,說:“你知道嗎,在人間,隻有最親近的人之間,才會這樣。”
“是嗎?”聖器問。
少神笑著點頭,說:“人們在外得了食物,往往舍不得吃。他們會帶回家,與自己最親近的人分享。”
聖器了然地點頭,他將九溟遞過來的喜果重又塞進她嘴裡,問:“好吃嗎?”
九溟笑著點頭:“很香,很甜的。”
聖器大人認真地道:“難怪人們有這樣奇怪的習慣。這確實是很快樂的事。”
他說快樂。九溟仰起螓首,在明媚天光之下向他微笑。
“確實是很快樂的事呀。”她語聲輕柔。
聖器大人攬住她,溫和地道:“吾還多要了一包,回頭給小風。”說這話時,他腦後光輪輕轉,似乎很為自己的智慧而折服。
“她應該也會很快樂。”聖器說。
“她肯定會啊。”少神一邊說,一邊牽起他的手。他手掌寬厚、五指修長,指節鮮明,手背上還有突起的青筋。
被這樣的手掌包裹牽引的時候,有一種人間安穩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