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她就這麼抱著他,一點一點向上攀爬。
饕餮痛得發了狂,這世界劇烈震蕩搖晃。
滄歌薄唇緊抿,終於她帶著晝神,一路爬到獸口。光亮就在眼前,鋒利的獸齒如同延綿山峰。可透過稀微的光亮,可以看見外麵其他三頭凶獸。
晝神沉靜道:“沒用的。就算出了獸口,以你的戰力,很難同時對付四頭凶獸。”
他右手掐訣,說:“吾將以最後的力量,助你離開此地。”
滄歌右手擦拭自己的臉,很快將一身粘液儘數淨化——她出出身水源。水源神靈,最喜潔淨。
她抿著唇,說:“不必。我會帶你出去。”
話落,她抓住晝神的手,足尖借力,如箭矢般飛出獸口。在離開的瞬間,她右手握住撐住獸口的冰弓,驀地一聲沉喝!
血肉飛濺,冰弓被她拔起!
四獸一聲爆喝,再次向二人圍攏!
滄歌毫不慌亂,一箭一箭,仍是攻擊已經雙目失明的窮奇!隻是這一次,她很注視保護身後的晝神。
洞中石塊脫落,整個洞府似乎即將在咆哮聲中坍塌。
檮杌一掌拍來時,混沌猛衝過來,犬齒森森,再次咬向晝神!
滄歌不得不調轉箭矢,一箭逼退混沌。而檮杌的獸爪,帶著千鈞之力,拍打在她脊背之上。隻聞骨骼咯吱作響,滄歌一口血噴出來。
但因為混沌退去,晝神無恙。
她的血沾染著聖潔的法衣,晝神目光低垂,半晌問:“已入死局,何必執拗?”
滄歌再次一箭射出,仍是瞄準窮奇。窮奇再中一箭,它仰頭一聲慘嚎,發瘋般衝向滄歌。滄歌這才道:“同時殺死四頭凶獸,目前我並沒有這等戰力。但是,殺死窮奇,取其皮,我們可以出去。”
晝神微怔,滄歌又是接連兩箭射出。
其他三頭凶獸拚命攻向她,她衣裙破裂不堪。額頭的血流下來,粘染了她的鬢發,但,這對她而言毫無影響。疼痛並不能動搖她,她目之所見,隻有即將得手的希望!
終於,窮奇一聲哀嚎,倒地抽搐。
滄歌自袖中取出一把匕首,這匕首乃是星月髓鍛造而成,耀若星辰。滄歌迎著三頭凶獸猛烈地撕咬,一刀剖開窮奇胸腹!
血仍是溫熱的,濺了她一身。
她顧不得其他,一把抓住晝神,將他塞入窮奇腹中。
裡麵是黑暗的,濃烈的血腥氣和熱氣,讓這方天地悶得人心慌。晝神眉峰微蹙,很快,滄歌就鑽了進來。
劇烈的打鬥聲幾乎瞬間平息,隻剩黑暗與血腥之中,緊緊依靠的二人。
晝神輕聲說:“你知道此間的真法規則。”
滄歌說:“我幼年時參與過和這一模一樣的洞穴試煉。那一年……我剛剛拜入師尊門下。他將我丟進洞穴,我嚇得一個勁兒地呼喊他。”
晝神皺眉,說:“他會回應你嗎?”
滄歌聳聳肩:“他回應了。他說不能戰勝四獸,就不必出來。”
……
回憶像是已經十分遙遠。以至於,正在執棋的少倉帝都是一怔。
——兩千年前,他處理浮月之事,來到弱水。彼時,九溟才三歲,一眼望過去,便知未來堪憂。
而滄歌六百歲,形如十五少女,身姿挺拔、眼神堅毅。更重要的是,她身懷極品化生骨。無論這化生骨是否天生,高居玄穹的陛下,卻在一瞬間,就決定給她這個機會。
他帶走了滄歌,從此以後,她不再是代水神凝華上神的女兒。
這個孩子,是五源所有幼神共同羨慕、仰望的存在。她是少倉帝唯一的弟子,這注定了她必須一枝獨秀、出類拔萃。她的失敗,就是少倉帝的失敗。
而少倉帝素來不喜歡失敗。
窮奇腹中,伸手不見五指。因為空間狹小,滄歌與晝神靠得很近。
她說:“我在快被打死的時候,終於發現,窮奇皮,能藏匿氣息。讓其他三獸失去目標。”她喘著粗氣,好半天才道:“待我緩過氣來,我們剝了窮奇皮,披裹全身,離開此穴。”
晝神沒有說話,外麵三獸仍在吐息,卻果然停止了撕咬。
黑暗中,一陣悉悉索索。晝神感覺到身邊人的動彈,他問:“你在做什麼?”
滄歌說:“我身上有一件寶衣,乃母親所賜。名叫水綾羅。此衣貼身穿著,萬法難傷。我將它脫給你穿。就算……”她略一猶豫,說,“就算我保護不力,你重回神壇之上,民間百姓,也很難再竊取你的力量。”
晝神怔住,隨即,在狹窄腥氣的空間裡,身邊的女子摸索著褪儘衣衫。最後,她終於觸及那件水綾羅。這是水族至寶之一,其地位僅次於水神冠和風雨杖。因為凝華乃代水神,方才可以動用。
她將此物交給自己女兒,不得不說,著實有失公平。
但此時,大家都顧不上這個。
滄歌以手按住這貼身穿著的法衣,動作略顯猶豫——此次試煉,有日月眸和水心符同步。這她可是知道的。
她可以脫下這衣衫,然而,被眾人圍觀這樣的嗜好,帝子畢竟是沒有。
猶豫許久,她緩緩湊近晝神:“抱歉。”
話落,她靈巧地鑽進他白色的法衣之中,日月眸縱然同步,卻總不能穿透衣衫。
她躲在這聖潔法衣之中,緩緩解開腰間水綾羅的係帶。
黑暗是無聲的,四周溫熱血腥。
而同一件法衣裡,貼近的身體卻是潔淨的,軟玉溫香。
她躲在他的法衣之下,已經儘量遠離他,更竭力避免著觸碰他。
但是,披雪汀內,執棋的少倉帝在那一刹那,雜念密密麻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