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倉帝什麼都沒說,甚至不曾一眼注目,但是,木神一個正要被收回的劫身,恰好遇到了前來尋找棋子的南淮君。
兩千年如一瞬。
遠在黃金蛹的少倉帝,身著五彩華衣,背後蝶翅輕動。
分神與真法相通,他閉上眼睛,重新查探黃金蛹——兩千年前的一步棋,已經漸漸有了效用。這是他身為君主,留給水神浮月的一念之慈。
端看九溟如何進退。
他很快收斂心神,俯瞰整個黃金蛹。
如今這裡大能眾多,無數神識也有意無意地籠罩此地。少倉帝混雜其中,以繭人修為,並不能分辨。其實這些年,能找的地方已經找過了。
若說遺漏,那必然隻有幽居深宮,從不出現在人前的繭王。
黃金蛹一向是大總管繭重織主事。其下又有許多如繭浩這般的小總管。繭王從不處理這些外事,也不接待任何來客。少倉帝對這繭王,可以說是毫無了解。
這也是他不敢貿然進入繭王宮的原因。
現在,他親自來了。
他想賭,賭倉頡古境屠戮黃金蛹之仇,能讓這位繭王沉不住氣,主動出手。甚至擔心對方找不到突破口,他還帶了滄歌。
如今,師徒二人來此也有數日,那位繭王,仍然沒有任何動作。
“倒是謹慎。”他輕聲說。
繭王宮,繭心自然也嚴密監視著此地的動靜。
繭重織稟道:“滄歌確實已經中了情絲,如今跟初絲頗為親近。繭浩報稱,少倉帝自從進入我族,便不曾離開住處。對於滄歌和初絲交往之事,也並不阻攔。”
繭心道:“既然如此,你便會一會你的未來親家,將這門好親事儘早定下。”
繭重織道:“是。隻是情絲雖烈,卻難以控製心誌堅定之人。這滄歌年紀雖輕,到底也是少倉帝座下的一員悍將。老臣隻怕些許情絲,並不能令她言聽計從。”
“當然不能。”繭心道,“否則少倉帝豈能讓她輕易受製?無妨,且看他下一步動作。他若再僵持,便索性讓二人成婚。”
繭重織躬身道:“是。”
果然,當天下午,繭初絲正帶滄歌遊曆黃金蛹,驀地接到下人傳話——大總管繭重織,想要見一見玉帶鳳姑娘。
繭重織負責功德絲織造,滄歌得他邀請,當然不會拒絕。
但,她心裡還有彆樣的竊喜——繭重織乃繭初絲的父親。自己可要好好表現,得他喜歡才是。
這戀愛腦,滄歌真是十分無奈。
夜間,繭重織在府中設宴,款待玉腰奴兄妹。
小總管繭浩眼看此事要成,自然滿心歡喜。他忙前忙後,又為滄歌置辦了不少首飾。
入夜時分,繭重織府上。
玉腰奴和玉帶鳳兄妹二人同時赴約。府上張燈結彩,繭重織帶著繭初絲,親自迎候。
繭重織樣貌四旬上下,目藏精光,果斷乾練。他細細打量麵前人。此人麵貌二十五六,彩衣華服、背後蝶翅微舒,絢麗如紗。
——如此翩翩公子,誰能想到,他就是血屠黃金蛹的凶手?
繭重織自知與他隔著亡種滅族之仇,但這與私仇畢竟不同。
繭人族以凡人抽絲,導致凡人大量死亡。少倉帝身為天帝,舉兵征討,也在情理之中。天敵而已,談不上什麼正邪對錯。
是以,他隻是欠了欠身,笑道:“玉腰奴公子,久聞大名。今日得見,果然龍章鳳姿、一表人才。”
少倉帝拱手,道:“吾也久違大總管聲名,大總管果然甚有眼光。”
“……”繭重織皮笑肉不笑——這老狐狸,裝的什麼蒜。他又看向一旁。
就在玉腰奴身邊,化名玉帶鳳的滄歌仍著青色羅衣。因著繭浩有意的精心打扮,她雲鬢高綰,反插金鈿,橫抽寶樹。於英氣之中,又添女子柔美。
先前,滄歌和九溟共同進入披雪城,爭奪恒淵靈尊的傳承。這場麵向整個宇宙的同步試煉,他自然也有觀看。
因此,他對倉頡古境水源這對雙姝倒是印象深刻。
他同樣向滄歌拱手道:“玉帶鳳姑娘也是光彩照人,難怪初絲一直稱讚你。”
滄歌有心想給他留個好印象,眉峰微皺,想了半天,說:“繭大總管亦是……”她又停頓一陣,心中慌張,挖空心思好歹是想了兩個詞:“老而彌堅、老當益壯!”
這兩個詞……誇得有點古怪。自己也還沒這麼老吧……繭大總管暗忖。
但此時,少倉帝的心思又截然不同——情絲之力,果然強大。連自己這弟子都能想到兩個回誇之詞。他再看一眼很是疑惑,並不十分滿意的繭大總管,不由翻了個白眼。
——很多時候,人類的挑剔,總是來源於沒有對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