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彪一直陪在唐浩初身邊不曾離開, 而唐浩初隻除了醫生給他聽診的時候掙紮著不讓碰以外,一直很乖。加來海峽區本就蕭索滯後, 診所裡的醫生不多, 那個過來給唐浩初聽診的夜班醫生才做完一場手術, 身上的消毒水味道特彆濃, 還染著些血腥味, 所以眾人一開始還以為是醫生的問題,又換了個剛剛抵達醫院來上早班的醫生。
這名醫生穿的是一件嶄新的醫生袍,乾乾淨淨的沒有任何味道,氣質和相貌也都很溫和,卻依舊遭到了唐浩初的抗拒。最後還是霍彪幫醫生把聽診器放到了醫生指定的位置,才成功聽診。
“我懷疑他可能是不想被成年男性觸碰, ”這名醫生正好修過心理學, 便按照曾經遇見過的案例提了句,“……也許是因為被不喜歡的男性觸碰過或者其它原因, 留下了什麼潛在的心理陰影,因此而對男性的觸碰有抗拒心理。”
在場幾個人的臉色登時變了。
果然,打針的時候,醫院裡現有的三名內科男醫生都不行,便從外科找了一名女醫生來打。她剛剛幫一個頭部摔傷的病人消毒, 身上的消毒水和血腥味不亞於最早那名男醫生, 卻非常順利地幫唐浩初在胳臂上打了針, 沒遇到一點阻礙。
打完針, 唐浩初睜著眼半睡半醒地躺在軟軟的被褥裡, 模樣又乖又安靜,隻是呼吸聽上去有些費力和急促。魏榮嫣心疼地湊到兒子身邊問:“浩浩乖,還有哪裡不舒服嗎?”
唐浩初耳朵裡嗡嗡的,幾乎聽不清魏榮嫣的話,隻是努力地隨聲轉過頭看向她,意識明顯不是很清楚,卻緩慢地衝她眨了一下睫毛,讓她不要擔心。
晚上的時候,唐浩初依然神色萎靡,但意識比之前清醒多了,躺在床上望著陪在床邊的霍彪,還喚了一聲霍彪的名字。
霍彪立刻答應,並小心翼翼地握住他的手。唐浩初突然開口問:“你有沒有受傷,或者出什麼事?”
他的聲音很輕很緩,要湊近了才能聽清,“我夢見你和怪物打架,受了傷,還差點被怪物吞掉了。”
“我當然沒事,”霍彪心口發疼,卻裝作若無其事地安慰他:“你生病了,身上不舒服,才會夢到這些不開心的東西。所以你要快點好,等你好了,我陪你一起去吃巧克力火鍋。”
心裡著急外加疲累和水土不服,霍彪嗓子啞了,舌頭上也起了泡,醫生給他開了些藥,並讓他去休息,說不休息會變得更重,但他始終陪著唐浩初哪也沒去。
他並不覺得舌頭上的泡怎麼樣,隻覺得胸口某個地方在隱隱作痛。不是多重,卻細細密密,讓人難以忽視。
唐浩初閉上眼睡著了,蜷縮在錦被裡,隻露出一張潮紅的小臉,模樣像個小嬰兒,讓霍彪不由想起多年前他剛到魏家的第二天早上叫他起床時,他也是這樣蜷著,睡得一臉無辜,連賴床的樣子都特彆可愛。
霍彪下意識將唐浩初的手握得更緊,完全包裹在自己的掌心裡,仿佛要這麼一直握著,永遠都不放開。
外麵的雪停了,魏榮嫣決定當晚就帶兒子回巴黎。巴黎的唐人街有個大隱於市的老中醫,是魏家長輩在世時就認識的,醫術非常高,魏榮禛剛上中學時有一次和黎瑞去結了冰的湖麵上捉魚,不小心掉進水裡,高燒差點衝到41度,看了一星期西醫也沒好,就是靠那位老中醫的針灸退燒的。
唐浩初的精神已經開始好轉了,眼睛還因發燒而泛著水光,長睫毛濕漉漉的,卻會很乖地衝人露出軟軟的笑,簡直讓人疼到骨子裡。魏榮嫣莫名看得鼻頭發酸,竟掉下淚來,唐浩初見狀,慌忙伸出手幫她擦眼淚。
怕眼淚掉得更多,還用另一隻手試圖捂住她的眼睛,不讓它們掉下來。最後又不放心地撐起手親了親她的臉,把淚痕給親掉。
魏榮禛抬手將姐姐和小外甥全部摟進懷裡,挨個兒做了一個貼麵吻。親情是這世上最牢固的東西,所有感情和未說的話語都濃縮在這個吻裡。
出發的時候,魏榮禛沒有跟著一起去,說要親自去處理一些事。
魏榮嫣大概知道他要處理什麼,沉默了片刻,什麼也沒說,隻囑咐了一句注意安全。——那個長著絡腮胡的綁匪及其手下已經被皮埃爾帶的人抓去警局了,但沒有抓到黎霖,不過他跑不了多久,就算魏榮禛能夠容忍,黎瑞也不會忍。
巴黎是個非常難得的晴天,陽光明亮又溫暖。唐浩初在唐人街的老中醫那兒待了一下午,又喝了兩帖抓回來的中藥,身體總算好了,臉色也恢複了正常的紅潤。因為忙於拍戲,加上魏家的隱瞞,唐景行直到他們回巴黎的那天才得知綁架的消息,匆匆處理好手上的事便趕了過來,並表示要把孩子帶回國過年。
還有不到三天就是春節,按照之前的撫養協議,孩子寒暑假和春節的時候本來就該去唐景行那裡。而這些天魏榮嫣手上堆積了不少事務,又即將在接下來的初春三月迎來公司的旺季,便沒有提出異議。霍彪也隨著唐景行一起走了,——一來魏榮禛覺得以霍彪的身手比普通保鏢更能保護小外甥的安全,二來唐景行也覺得有個相差不大的同齡人陪著兒子很不錯,於是一大兩小外加保鏢和助理一同坐上了去往唐景行老家的飛機。
唐景行的老家在北方一座省會城市裡,唐爺爺年輕時是當地劇院的歌舞團團長兼舞蹈演員,現在退休了,生活依然多姿多彩。唐奶奶是他後娶的二婚,並非唐景行的生母,為人非常熱情和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