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吉麗娜本來就會說話, 如今又掌握了該主動時主動、該撒嬌時撒嬌的技能, 光是在旁邊聽著手機裡傳來的又甜又嗲的嗓音, 霍彪的臉色就不自覺地沉了下來。唐浩初正好有件事想要確認, ——他上午看賬務的時候,發現之前會議上討論過的來自歐洲的造船訂單的客戶名是安德森公司,隱隱記得卡斯德伊家族就有個遊艇公司叫這個名字,便順勢問了安吉麗娜一下。
此刻法國那邊的時間正好是早上七點多, 於是安吉麗娜撒著嬌問唐浩初要早安吻,說給了早安吻再回答他。就是這個早安吻讓霍彪再度控製不住情緒,竟拿過手機語氣生冷地說了句他還有事就直接把電話按斷了。
在法國不管家庭還是學校, 對男孩子的普遍要求就是 be a gentleman, 從小養成尊重女士的習慣,唐浩初不由瞪大了眼,對於霍彪這種失禮的行為表示非常驚訝和不滿, “你在做什麼?”
霍彪心裡的不滿卻比他更重, “我該問你在做什麼才對, 你和她還不是戀愛關係就這樣卿卿我我, 是不是太出格了?”
電梯門已經叮的一下打開了, 前台遠遠聽到爭吵聲, 卻不敢明晃晃地抬起頭看, 隻努力支棱起耳朵試圖偷聽。
其實歐洲的早安吻大多是問候性的,並不限於情侶, 朋友之間也會給早安吻, 但一涉及到‘吻’, 霍彪就覺得無法忍受。他在情緒控製上一直都有缺陷,甚至曾被魏榮禛提點過好幾回,偏生唐浩初是標準的吃軟不吃硬的性格,——如果彆人示軟示弱,他會跟著軟下來,但彆人強硬起來,就會變得特彆硬,立即反駁說:“哪裡出格了?你剛才的行為才出格,完全是蠻不講理!”
“這樣還不叫出格?那個安吉麗娜簡直就是不知羞恥,我不許你再和她來往!”
霍彪的占有欲很早以前就不知不覺強到可怕的地步,大概在他眼裡,天下就沒有不湊過來搶他的小少爺的人。他今年還差幾個月才滿二十周歲,正處於最衝動的年紀,遇到彆的事還好,一遇到唐浩初的事,卻總是難以自製。小少爺被這凶巴巴的語調弄得一愣,心裡的火一下子就燒起來,“霍彪!你太過分了!你有什麼資格管我!”
小少爺生氣的重點其實主要在於被凶了以及霍彪明明答應過不再凶他的事,他從小到大被寵壞了,就算自己有錯,也覺得沒錯,何況眼下自己根本沒錯。而前台兩個姑娘隱隱聽到這聲怒氣衝衝的‘霍彪’,已然對說話的少年升起了膜拜。
要知道霍彪的年紀雖然比他們這些員工的年紀還要輕一點,但手段和能耐實在驚人,尤其是發怒的樣子,神色就像真正見過血的刀鋒一樣森冷,能讓整個會議室都大氣不敢喘,甚至連那幾個倚老賣老的股東也不敢出聲。
正膜拜著,又隱隱聽到了一聲‘滾開彆碰我’,簡直要徹底膜拜到五體投地了。其中一個前台甚至再也按捺不住,偷偷抬起頭,隻見他們老板正示好性地去拉少年的手,姿態的確像群裡說的那樣堪稱卑躬屈膝,卻被毫不留情地推開。
大概是一時沒有防備,他們老板被推到了一邊,少年隨即氣呼呼地跑走了,頭也不回地出了大門。
公司所在的這條路靠近市中心,來往的人流量很多,一輛出租正好在這時候停到了門口,有個人剛剛從車上下來。於是唐浩初順勢上了那輛出租,而霍彪隻堪堪晚了一步。他甚至已經碰到了車門,但在這個看臉的世界,出租車師傅僅憑麵貌和氣勢認定了他不是好人,生怕唐浩初這樣生嫩俊俏的好孩子受什麼欺負,還不等唐浩初開口,就好心地發動了車子,而且開得飛快。
霍彪隨即開了自己的車追上去,卻在前麵的主乾道遭遇到堵車,之前的那輛出租早就不知跑到了哪去,車牌號又沒有記全,隻能一邊打唐浩初的手機一邊開著車盲目地在人流如織的城市主乾道上來回尋找。視線不時掃過一輛輛出租和一個個衣著相似的少年,卻沒有一次看到他的小少爺。
手機一直打不通,霍彪突然間心急如焚,伴隨著心急的還有濃濃的後悔。前麵就是高鐵站,霍彪甚至進車站搜尋了一遍,可惜仍一無所獲。
走出候車大廳,發現天色突然變得陰沉昏暗,看上去像要下暴雨。
剛回車裡沒多久,大雨就落了下來。雨滴劈裡啪啦地打在玻璃上,雨刷一次又一次刮開遮住視線的水,飛速倒退的景物中,路邊有個和小少爺穿同樣顏色上衣的身影一閃而過,霍彪想也不想便踩了刹車。刹車聲在大雨中簡直突兀得驚心,後麵那輛車一時咒罵不止,但那個身影依然不是他的小少爺。
霍彪停在那裡,在漫天遍野的大雨中無處可去,抱著最後的希望開回公寓,站在空蕩蕩的房間,突然覺得難以呼吸。
小少爺住在這裡的短短一個多星期,屋裡的布置已經有了許多人氣。同樣是冷色調的皮沙發,卻多了一對毛絨絨的明黃色抱枕,書架上添了一整排生動可愛的動漫手辦,餐桌和茶幾上放了幾盆活潑的花草,不經意間便流露出溫馨歡快的氣息。
就像是真正的家的樣子。
霍彪逃避性地閉上眼,直到手機響起,鄭鐸在那頭問下午兩點整的討論會是否要延後或取消。時間馬上就到兩點了,霍彪停頓了一下,道:“你來主持,把討論結果整理給我。”
他實在是沒有開會的力氣,似乎連站立的力氣都沒有,用了許多時間才重新起身,走出公寓,開車回公司。卻不料竟在剛上車的時候意外看到了唐浩初的身影,——小少爺就蹲在公寓旁邊的那家便利店門外,孤零零地一個人躲在屋簷下,就仿佛沒有地方可以去、等待誰將他撿回家的小流浪貓。
霍彪一瞬間心疼到無可附加,像被尖刀狠狠戳穿胸口,幾乎以最快的速度飛奔過去,甚至慌到下車的過程中險些絆倒。
轉頭看到霍彪後,唐浩初立即要起身走人,可他的左腳似乎出了點問題,一起身差點摔著。霍彪急忙把人摟在懷裡,同時蹲下來查看他的腳。而小少爺一邊用手撐住霍彪的胸膛一邊抬腳踢他,腿腳並用地不讓他碰。
上麵的屋簷雖然能遮雨,但還是過於狹小,唐浩初身上已濕了一半,摟在懷裡一片冰涼。霍彪隱隱覺得那股冰涼從胸口被刀戳開的洞中透進來,心疼得快要麻木,任由小少爺不痛不癢的攻擊打在身上,握住他的小腿低聲道:“乖,彆動了,給我看看,有沒有傷著……”
小少爺沒再掙了,隻瞪了霍彪一眼,清澈透亮的雙眸似乎下一秒就會滴出水來。霍彪膝蓋一鬆直接半跪在地上,好像在遭受著無法忍受的折磨,最後終於投降了一樣啞聲道:“你彆躲我,彆不理我……我受不了。”
唐浩初被霍彪抱回溫暖的床上。
感覺全身很熱,頭很痛,火焰似乎就在腳邊燃燒。灼燒感讓他的臉色泛起不正常的緋紅,身體非常疲累,隻想好好睡一覺。
——因為他卡在二階後期許久的異能終於升到第三階了。
每次異能升階,身體都要自發地進行一番重組或調整,會帶來不同程度的疲累或不適。這種程度的不適他是能撐得住的,但不知道為什麼,每每在霍彪麵前,就一點不適都忍不下去,也隻有在霍彪麵前,他才會這樣放縱、任性、發火、甚至示弱。
唐浩初很快陷入深沉的睡眠。依稀中感覺有人溫柔地抬起他的頭,給他喂水,額頭上也放了清涼的方巾,緩解了身上的灼熱,甚至小心翼翼地摟著他輕輕拍哄,像摟著無與倫比的寶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