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意融融的屋內和冰天雪地的室外幾乎是兩個世界, 皮埃爾老老實實地按照唐浩初的指令倚坐在沙發上,用毛巾自己按著傷口。按了許久,出血量終於開始減少,唐浩初幫他把傷口周圍的皮膚清洗乾淨, 又噴了點防止感染的消炎藥和止血噴霧,最後用無菌紗布包起來。
包紮的時候,皮埃爾抬眼便能看到唐浩初的雙眸,黑色的瞳孔神秘又美麗, 認真地幫他包紮的這一刻, 眼裡隻有他一個人的身影, 會給他一種滿心滿眼都是他的感覺。近距離下還能隱隱聞到少年身上清新又好聞的氣息, 因為之前喝了牛奶, 還帶了些微甜的奶香。
皮埃爾的喉結不由動了動, 甚至忍不住回想起昨晚甜軟無比的吻。努力克製住呼吸並試圖坐直身體, 卻感覺一陣頭暈,四肢也因之前凍得太久而開始傳來螞蟻啃噬般的酸麻感。
霍彪那邊已經開始做第四道菜了, 一手拿著鍋另一手拿著鏟子,鏟子被他弄得虎虎生威, 配上英俊冷厲的側臉,簡直又酷又帥。然後把做好的菜端上餐桌,誘人的香味立即將唐浩初吸引過來。
湯也快煮好了,簡單卻充滿華國味道的四菜一湯讓人食指大動, 唐浩初非常積極地擺好碗筷, 準備和霍彪吃飯。餐桌的位置就離沙發不遠, 擺完碗筷一抬頭,便看到了皮埃爾眼巴巴的視線。
唐浩初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禮貌性地向皮埃爾發出了吃飯的邀請。
霍彪立即冷聲表示隻做了兩人份的菜,但皮埃爾已經忍著腳上的酸麻坐到了唐浩初旁邊,位置和霍彪差不多算是麵對麵。兩個男人都高大英俊,氣質也有一定程度相似,此刻共坐一桌,卻仿佛硬生生切割出兩個涇渭分明的不同的世界。
皮埃爾有很強的存在感,一舉一動都非常優雅,這種優雅不是刻意表演出來的,而是骨子裡與生俱來的。霍彪則帶著極強的壓迫感,言行舉止藏著獸性,眼神掃過來,仿佛所有心機都無所遁形。
氣氛實在太僵硬,於是唐浩初主動開口,簡單地向兩人相互介紹了一下對方,兩個男人對視一眼,不發一言,隻嗯了一聲。目光相對間,眼裡流淌著隻有他們自己懂的暗潮,這暗湧的中心就是唐浩初。
其實不用唐浩初介紹,在他遭遇綁架的那年,皮埃爾和霍彪已經在病房門口見過麵了,而且彼此都對彼此印象深刻。感覺氣氛似乎在介紹完之後越發僵硬,唐浩初也不知道該說什麼,隻得進一步介紹:“皮埃爾是我小學和初中時的校友,霍彪是我從小就認識的朋友。”
還替霍彪剛才動手的行為對皮埃爾解釋道:“他並不是有心,隻是……”
“是我一時衝動,”霍彪竟出乎意料地開了口,“抱歉。”
霍彪這幾年為了控製情緒而上了幾節情商課,其中便學到要在愛人麵前展露風度和修養、保持自己最好的一麵。早在唐浩初扶著皮埃爾進門時,他就對自己引狼入室的那一拳非常後悔,——不該當著唐浩初的麵揍人,應該背著唐浩初揍才對。
因為唐浩初講了校友這個詞,霍彪頓了頓,又對皮埃爾道:“多謝你在學校裡對浩浩的照顧。”
照顧這個詞有意壓得很重,顯然不是指字麵上的照顧,而是指唐浩初剛上一年級時,皮埃爾縱容和默許那些討好他的人做的惡作劇。皮埃爾多少猜到了霍彪的意思,眼底閃過深冷的寒芒,臉上卻露出優雅的笑,“你太客氣了,我和浩浩認識那麼久,見麵次數比你更多,怎麼樣都是應該的。”
霍彪和唐浩初雖然經常通話,但聚少離多,尤其在唐浩初上初中之後,好幾年才能見一次麵,的確不如經常來找唐浩初的皮埃爾見麵次數多。霍彪心裡極其不悅,但沒再說話,低頭拿起湯匙,舀了一勺剛剛盛出來蛋湯,然後吹涼了喂到唐浩初嘴邊:“嘗嘗好不好喝。”
唐浩初嘗完覺得很不錯,點點頭給了他一個大大的讚。霍彪接著又給唐浩初夾了菜,唐浩初也直接就著他的手吃了,模樣又乖又惹人愛。
兩人親密無間的互動讓皮埃爾心頭發堵,望著唐浩初一點點皺起眉。唐浩初感覺到他的視線,立即以主人對客人的那種姿態讓皮埃爾多吃一點。
霍彪也隨之開口,同樣一副主人的口吻:“嗯,隨便吃,不用客氣。”
說完還怕皮埃爾用不慣筷子,給他拿了一份刀叉,可以說是非常體貼了。但同一個飯桌上,另兩個人都用筷子,隻有他用刀叉,無形中就把他分割開來。
兩個男人的目光再次對上,視線裡敵對的情緒越發明顯,也就是唐浩初心大,依舊吃得認真,若換成彆人,肯定會在這種氣氛下坐立難安。
皮埃爾學了那麼多年中文,雖然至今說得不流暢,但筷子是會用的,拿起筷子道:“不用了,我和浩浩一起吃過中餐。”
話說完,很熟練地用筷子給唐浩初夾了塊肉。唐浩初並沒有對此露出什麼排斥的表情,但那塊肉一直放在碗邊沒有吃。
皮埃爾四肢上的冷意已經緩和了,心裡卻冷起來。他意識到唐浩初讓他進門隻是因為他受傷了,並不是原諒他了。
果然,吃完飯,唐浩初便向皮埃爾下了逐客令,並親自開門送走了他。
外麵的雪已經小了一點,皮埃爾望著唐浩初輕聲道:“我對你是真心實意的,你這樣拒絕我,我也會覺得傷心難過,甚至覺得自己失敗透頂,一無是處。……不要討厭我好不好?”
他恐怕從來沒有這麼低聲下氣過,他人生中所有的低聲下氣大概都用在唐浩初身上了。而他本該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這種低姿態若換了個人肯定會被打動,但唐浩初在被打動之餘依然會清醒地記得對方的本性,認真說:“你彆這樣,你這個樣子我不習慣更不喜歡,也不是原來的你了。”
皮埃爾頓時皺起眉,“可我查了好多資料,都說同情是培養感情的利器,人在生起同情心的時候最容易滋生愛意。安吉麗娜也說了,她就是靠哭和示弱才換得你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