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這段時間唐浩初隻顧著為兩個哥哥的事奔走,已完全把它忘了,頓了一下又道:“如果你想要在一起,那我們就在一起吧。”
這回輪到程昱愣了,瞪大眼睛半天都沒能說出話來,一向口齒伶俐的他甚至有些結巴,“你、你答應和我在一起了?你不是在騙我吧?”
真正促使唐浩初答應的其實是係統。自打唐浩初成年後,係統就開始催著他完成‘家庭主夫’的任務,就在剛剛再次發出了提醒。
“年底你就十九歲了,每個世界隻能停留三十年,而家庭主夫這個任務要連續做滿七年才算達標,一旦中斷就要從頭再來不可累計,時間緊迫,建議宿主現在就開始抓住一切機會完成任務……”
唐浩初忽略腦中的係統音,道:“嗯,不是騙你。”和程昱的激動截然相反,他的表情堪稱淡漠,“……我們可以去醫院了嗎?”
天色太黑,激動中的程昱沒有注意唐浩初的表情。他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明明真心喜歡對方才想要和對方在一起,卻始終沒有跟對方說過喜歡這兩個字。那句‘想和你在一起’又是在唐浩初說‘你想要什麼條件都可以’之後提出的,所以唐浩初完全把它當成了交易。
而且是一場非常完美的交易,——既能去醫院見楊老爺子,從而完成‘扶兄魔’的任務,又能幫他完成‘家庭主夫’的任務,還可以不欠任何人的人情,也不用再和總會讓他忍不住聯想到霍彪並莫名心軟的鄭銳霖再產生任何不必要的糾葛。
程昱像打了雞血一樣施展出最厲害的手段飛快地托人拿到了出入證,又分彆給姐姐和姐夫打了個電話,最終帶著唐浩初成功進到了軍區總院的南樓。楊老爺子剛剛被急救過來,此刻正在六樓的重症觀察室,但情況很不穩定,最好能在十二小時的窗口期內進行手術。
時間迫在眉睫,治療方案卻遲遲不能定下來,因為除了冠脈綜合征外還發現肝部和胃部之間有一個腫瘤,搭橋因此而變得困難,手術的成功率很低,腫瘤是否立即切除也是個問題。屋裡彙聚了許多人,有院裡最出名的內科醫生聯合會診,還有幾個國內外知名的專家和助手出言獻策,除此之外是憂心忡忡的楊家直係親屬,唐浩初和程昱一進門,便有人齊齊看過來,楊老爺子的長子兼楊家現任當家楊國安皺了皺眉,但並沒有說什麼。
於是醫生和專家們繼續討論,唐浩初則拿起桌子邊被丟在一旁的病例和診斷資料看了一下,短短一分鐘就明白了具體病情。醫生那邊也終於探討出了結果,主治醫生劉誠的建議竟然是不做手術,而是采用溶栓治療,等病情穩定後再采取介入治療,最後再考慮腫瘤切除。
這種治療方案好聽點是保守治療,難聽點就是拖一天是一天,偏偏還得到了好幾個人讚同。楊老爺子的身份不言而喻,如果出了什麼問題,難保不會被楊家遷怒怪罪,今天在座的每個人都擔不起這個責任,尤其是主治醫生劉誠,——手術的成功率太低,難度也超出了他的想象,不讓病人死在他手術台上的唯一辦法就是不做手術。
“這個方案不是救人是害人。”
一道微啞卻好聽的聲音在這時響起,眾人轉頭一看,正是方才進來的那個少年。劉誠當即便不悅地道:“你是什麼人,在這裡亂說話?”
唐浩初並沒有看劉誠,隻平靜地拿起病曆道:“溶栓在心梗早期效果很好,中晚期卻非常差,藥效持續不了多久,等患者再次心梗時就徹底沒救了,會直接因心力衰竭死亡。”又指了指CT圖上的陰影,“這塊腫瘤也需要立即切除,良性腫瘤惡變後會生長得極塊,再等下去將嚴重影響旁邊的內臟,以病人的身體根本挺不過半個月。還有……”
唐浩初說第一句話的時候劉誠本來還要反駁,但越往後就越啞口無言,因為他清楚這都是實情,對方一個字也沒有說錯。屋裡突然陷入了沉默,直到一個看起來年紀較輕的醫生突然指著唐浩初道:“你是不是叫唐浩初?在心血管方麵有創造性研究成果的那個年輕人?”
此言一出,一個頭發發白的專家也緊跟著開口了,“我想起來了,是老胡的學生小唐吧?”
老胡是特彆欣賞唐浩初的教授,也是國內非常著名的醫學家,可惜他現在人在國外。而說話的這名專家同樣非常有名,繼續道:“你的論文和實驗報告我都看過,很有價值,如果能在人類身上成功實施,會將整個現代醫學都往前推進一大步!”
以他的名望,說的每句話都頗有含金量,卻毫不吝嗇對唐浩初的誇讚,旁邊的楊冬博一聽,忍不住開口問唐浩初:“那你是不是有治療我爺爺的更好辦法?”
都說急病亂投醫,對病人家屬來說,但凡有一絲希望也不願意放棄,楊冬博問完,連向來穩坐如山的楊國安也發話了:“隻要你有辦法醫治家父,就是楊家的恩人,楊家不會虧待你的。”
唐浩初在楊家人期待的目光中放下病曆,一字一句說:“按病曆上看,患者的身體已不能再拖,我建議今晚就做心臟手術。由我主刀,同時把腫瘤切除。”
楊國安愣了愣。他隻以為唐浩初不過是能出出主意,並沒想到對方能夠主刀。雖然不懂醫學,但他本能地認定這種高深複雜的東西要年齡越高資曆越久才越可靠,而眼前的少年實在是太過年輕,表情不由帶了些不信任,“你?你有多大的把握能成功?”
“不出意外的話,手術不會失敗。如果出了事,由我一力承擔,這裡的所有人都可以作證。”
唐浩初說這話的時候朝楊國安那裡走近了一步,身體因此而完全站在了燈光之下,楊國安隨之清楚地看到了少年臉上的自信和沉穩,竟又微微一愣。他從政多年,什麼形形色色的人都見過,少年身上那種自信和沉穩的氣場不是一般人能有的,他能感覺到這種自信不是狂妄和自負,是有足夠的實力和底氣支撐的,——對方一定是有能力,才會說這樣的話。
程昱站在一邊看著少年的側臉,替他暗暗擔心的同時,卻難以自製地被他吸引。喜歡一個人本來就會這樣,對方怎樣都覺得好看,而越覺得對方好看,喜歡就越深。程昱隻覺得少年說話時眉眼間的氣質讓他移不開眼,甚至覺得胸中有團火燃燒起來。
這樣的少年任誰都無法抗拒,他是那樣耀眼,令人趨之若鶩,想要占為己有。
而他已經答應和他在一起了。
想到這個的時候,程昱就忍不住再次湧上了激動,甚至激動到想在地上滾一圈。他以前沒談過戀愛,也不知道戀愛究竟是怎麼談的,還曾覺得陷入戀愛的人非常愚蠢。
可他以後再也不會笑彆人愚蠢了。
因為做一個蠢貨的感覺是這麼好。
楊國安最終同意了唐浩初的要求,除此之外他其實也沒有彆的選擇。——他有留意醫生和專家們討論的全程,在場的人雖多,卻沒有一個敢提出冒險性建議,更沒有一個敢提出要親自動手術的。少年進門後隻看了不到一分鐘的資料就能迅速抓住重點,比多年行醫的專家還要精準,滿屋的人都講不出半個字來。
手術最終成功完成了。
全程持續了整整十一個小時,用了三十二塊紗布,二十一根血管縫合線,和最專業的透視儀器。外麵的天都開始放亮了,站在一旁的助手已累趴在一旁的操作台上,唐浩初依舊在手術台上指揮著血液科和麻醉科醫生繼續工作,其中出現過幾次危機情況,但都在他的行動下力挽狂瀾。時間持續的越久,越要求主刀醫生大腦清晰動作分明,就像一台不能出現任何任何故障的主機。
時間已經到了早上七點,楊老爺子終於安然無恙地從手術室裡推了出來。
得知手術成功的消息,楊家人紛紛激動地迎了上去,程昱卻大步走到了唐浩初麵前。手剛碰上少年的肩,‘浩初’兩個字還沒喊出口,就見他整個人毫無預兆地倒了下去。
程昱頓時一驚,慌忙將少年纖細的身體接入懷裡。觸手可及的皮膚竟燙得嚇人,——少年顯然在發燒,而且已經燒了很長一段時間,程昱完全想象不到他究竟是憑借怎樣的意誌力在發燒的狀態下將手術完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