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唐浩初選擇和鄭銳霖走的原因不隻是為了完成任務,——不知道為什麼,他能在鄭銳霖的陪伴下入睡。鄭銳霖整個人就像最好的催眠劑,似乎比醫生和藥物還要有用。而他感覺自己像一個巨大的病原體,時刻都在傳播傷害,他不想再給家人增加更多的傷害了。
出院的當晚,唐浩初卻沒能在鄭銳霖的陪伴下升起困意,鄭銳霖也同樣睡不著,——打從兒時就喜歡的人經過那麼多波折又兜兜轉轉地來到自己身邊,就睡在自己跟前,讓他完全無法入眠。
屋裡的燈都關了,隻有窗外透進來的很微弱的光線,鄭銳霖就著這點微光看唐浩初,一顆心軟成了棉花,想從四麵八方將唐浩初包裹。他先是偷偷握住唐浩初的手,又輕輕摸了摸唐浩初的臉頰,簡直像一有機會就要挨挨碰碰的皮膚饑渴症患者,還以為唐浩初已經睡了、以為自己摸得不著痕跡,卻見唐浩初在這時睜開了眼。
眼神非常清明,目光寫著疑問,顯然在問他為什麼要摸他的臉。鄭銳霖不安地縮回了手,有些委屈的說:“……我睡不著。”
然後一邊低低喚著唐浩初的名字一邊伸出手臂將他整個人摟進懷裡,隻覺得懷裡的身體微涼又柔軟,契合又舒適,想要一直這樣抱著永遠不放開。唐浩初卻推拒著開口:“你身上硌人。”
鄭銳霖不甘心地辯解:“是你太瘦了,以後要多吃點東西。”
於是唐浩初捏了一下自己的胳臂又捏捏鄭銳霖的,認真下結論:“我是軟的,是你太硬了。”
鄭銳霖不死心地努力找自己的優點:“但我比較暖和。”
他的懷抱的確非常暖,被他抱著,全身上下都暖融融的。唐浩初猶豫了一會兒,最終停止了掙動,鄭銳霖也滿足地抱著他不再亂摸亂動,原本通通睡不著的兩人竟然就這樣相擁著睡著了。
秋季的天亮得越來越晚,唐浩初昨晚睡得還可以,精神比以前稍微好點,鄭銳霖起來晨練的時候他就醒了,下床走到落地窗前,拉開窗簾看遠處的風景。鄭銳霖一回來便被他的背影吸引了全部視線,隻見他正伸出手觸碰窗口的陽光,上半身的睡衣隨著抬手的動作被拉上去,寬鬆的睡褲則低低地卡在胯上,露出一截白皙柔韌又纖細動人的腰肢,就像從神秘叢林裡跑出來的梅花鹿,漂亮得驚人,又像一隻孤高的鶴,就要迎著光飛走了。
鄭銳霖以前完全是理工科思維,從來不會有什麼詩意的聯想,也沒有什麼浪漫的情懷,可對著心上人,無師自通地就學會了浪漫。滿心的愛意無處安放,隻能在心底開出滿樹馥鬱的花。
唐浩初在剛出院的這段時間表現得非常好。
天氣晴朗的時候,他會在光線充足的落地窗前看書,或者去院子裡澆花散步,穿著顏色淺淡的棉布衣,最簡單的樣式也能被他穿出最優雅的美感。說話的聲音就像四月的微風,溫和又好聽,從傭人到園丁都愛聽。哪怕他沉默著不說話大家也異常喜歡,覺得他就像家裡的一片好風景,像帶著暖風、綠葉和花朵的春天,隻是單純地看著他也覺得心曠神怡。
男女通吃老少皆宜講的就是唐浩初了。
儘管目前的所有現象都告訴鄭銳霖唐浩初恢複的不錯,但真心愛一個人的時候,永遠都免不了擔心。所以鄭銳霖心裡仍有很多擔心,連睡覺都不能安穩,睡到半夜也要去看看唐浩初在不在,還要試試唐浩初前額的溫度看他有沒有突然起燒,聽聽他呼吸是否舒緩均勻。
他的浩浩這樣優秀又這樣招人愛,如果上天覺得他太好了,收回去了怎麼辦?鄭銳霖恨不得讓唐浩初一分一秒也不離開自己的視線,惶恐和不安埋得太深,平日裡察覺不到,但是有一點風吹草動便會無法阻擋地占據他全部心神。
為了哄唐浩初開心,鄭銳霖還買了個小孩子都喜歡的棉花糖機和抓糖果機,拆盒後放在草坪邊清洗。鄭銳霖負責洗,唐浩初隻負責拎著水管亂衝,在這時候飛過來一隻蝴蝶,在花園裡新栽的繡球上轉了一下,最後落到了鄭銳霖的發頂上。
大概是因為鄭銳霖頭上也有朵花,——是棉花糖機的老板娘友情贈送的花朵發箍,為了博唐浩初一笑,他不顧形象地將其隨手戴到了腦袋上,可惜沒成功換來唐浩初的笑,卻引來了小蝴蝶。鄭銳霖動了動,小蝴蝶便升起來盤旋幾圈,又重新停在他頭上,哪怕鄭銳霖大力地晃腦袋也不願意離開。
大概是鄭銳霖晃腦袋的樣子太傻,或者小蝴蝶鍥而不舍的姿態太可愛,唐浩初終於笑出來,手裡的水管也跟著晃動,一不小心澆到鄭銳霖身上,把對方給弄濕了,小蝴蝶也被嚇走了。
因為濕了而變透明的襯衫頓時勾勒出鄭銳霖結實健壯的體格,甚至可以清楚看到漂亮的肌肉線條。鄭銳霖頗有些無奈地看向唐浩初,表情明明充滿了縱容和疼愛,唐浩初卻覺得有點危險,小動物似的往後了幾步。
而鄭銳霖走上前,離唐浩初所站的平台還差兩個台階,但正好是差不多可以平視的距離。唐浩初這時還發散思維地想了一下他和鄭銳霖的身高差,卻被鄭銳霖環住腰,輕輕吻住了眉心。
胸口正貼著對方濕了的上衣,水把唐浩初的衣服也弄濕了。但他感覺不到衣服濕不濕,隻能感覺到鄭銳霖滾燙的帶著些薄繭的手心在他的背脊上摩挲的觸感。唐浩初的手一鬆,水管從台階滾落下去,趴在草坪上嘩啦啦流著水,鄭銳霖移到他唇瓣上的吻同樣濕漉漉的,緊緊環住唐浩初的腰,仿佛桎梏一般不容他掙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