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京京看著這條微信,久久沒回複。
這幾年闖蕩在外,她見過形形色色的人。老實說,這人的綜合條件算挺難得的,對她有心,還不是玩咖。如果情投意合,第三次約會就接吻也不算太越矩,倒是她當時反應太激烈,要不然後來也就成了。
然而今時不同往日,現在,她身邊多出了半個人。
為什麼說是半個呢?
因為這人對她的態度若即若離,似有又無,見麵時她覺得他好像有點想法,每每分開卻又毫無動作。
正如這個夜晚,十一點了,他把她送到家,沒發來隻言片語。
按以往的經驗,這路數不太對。
梁京京覺得自己已經給出足夠信號,這人不知道是裝傻還是真傻,又或者在觀望猶疑著什麼,不急不慌,到現在還沒任何表示。
這麼一想,梁京京感覺自己有點挫。她在感情世界裡向來遊刃有餘,這回倒像是被人給吃住了。
可回想中學時期,這人明明土得掉渣,壓根不入流。現在也無非就是個在部隊裡開飛機的,長得人模狗樣些,拿什麼喬?
房子馬馬虎虎,車就不提了,硬說有什麼特彆的,也就是他們之間曾發生過的那段少年往事。
對梁京京而言,初中時光大多印象模糊,唯一清晰的幾個畫麵都和這個人有關。
握著手機,臉枕著綿軟的枕頭,梁京京陷入短暫的回憶,隨即又輕不可聞地歎了口氣。
好像有點幼稚。
這都什麼年代了,十年前那些孩子氣的事,時過境遷,除了她,誰還會當回事?
這晚,梁京京在自我肯定與自我否定中不斷動搖,翻來覆去,最後理性戰勝感性,她精明地決定,為了以防不備,她得兩手抓。
在一方沒有定數前,不能落得兩頭空。
梁京京第二天早上才回“蘭博基尼”的信息,說自己昨晚睡得早,沒有及時回短信。對方說沒關係,問她明晚有沒有空一起吃飯,有一家新開的日料店,老板是個日本人,口味非常正宗。
梁京京說,是嗎,我也喜歡日料。
盛夏,下午五點,陽光依舊白花花的。
一輛明黃色跑車準時棲在樓下。打扮好的梁京京接到電話,拎包下樓。
男人看到人影從樓棟裡出來,特意下了車,把她送上副駕。梁京京微笑著上車坐好,看著他繞過車頭,坐進駕駛座。
男人臉微圓,穿一身香港潮牌,似乎想走運動時髦風。然而許久不見,梁京京有些訝異地發現,這人……怎麼變醜了?
微胖就不說了,一身好衣服也沒穿出個型來,看著土不土、洋不洋的。
引擎聲轟隆一響,車拉風地開出小區,引得路過居民回頭張望。梁京京沒覺得多體麵,反倒有些說不出來的尷尬。
路上,男人很自然地說:“以為你暑假是要回老家的,所以一直沒聯係你,正好那天看到王亞,她說你沒回去,我就想著聯係一下試試看。”
梁京京微微笑,沒說話。
“你沒回家啊?”
“哦,沒有。”
男人說:“怎麼沒回去,你媽也不叫你回去?”
梁京京:“我這邊還有事,走不掉。”
男人說:“你就是太好強,彆把自己弄得太辛苦,一個小女孩……”
梁京京笑了一下。
跑車就是跑車,與普通轎車的乘坐感覺完全不同。梁京京坐在副駕,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凹陷在座椅裡,屁股下麵還帶通風,吹得她涼颼颼的。
車開得不快,但是挺甩,一路不停壓檔,在高架上繞了兩個圈,又呼啦一下開進了隧道。
“我記得你挺喜歡吃日料的,今天帶你去的那個店你肯定喜歡,他們家食材都是每天空運,我上回去,光是那個海膽,我一口氣就吃了五個……”
男人一直在逗她說話,可梁京京有些興致缺缺。
“海膽,你喜歡嗎?”他問。
“挺喜歡啊。小時候我們家那邊的海膽10塊錢一個。”梁京京望著窗外說。
男人哈哈笑,“都差點忘了你是靠海長大的。我們這邊很多人沒吃過海膽,我記得我頭一次吃的時候,看著它裡麵……”
昏暗狹窄的隧道裡亮著兩排圓形小燈,將一輛輛飛馳的車引向儘頭那個明亮的出口。
望著窗外“刷刷”倒退的黑牆,梁京京心裡似有什麼東西在一點點累積,她再不有點動作,下一秒就要爆發。
“那個……”身邊人還在喋喋不休,梁京京忽然打斷他,轉過臉,有些不適地蹙眉,“感覺胃突然有點不舒服。”
男人看看她,“沒事兒吧?”
“可能昨晚空調吹受涼了。”
車速慢下來,男人關切地想握一下她的手,梁京京伸手去捂肚子,不著痕跡地避開了。
“沒事兒吧京京,疼得厲害嗎,帶你去醫院看看吧……”
“不用,”梁京京擺擺手,“要不你送我回去吧,我估計也吃不了什麼了,回去躺會兒就行了。”
“還是去醫院吧。”
“真不用,回家休息會兒就行了。”
男人看看她,“你回家有什麼用?”
“家裡有藥,休息會兒就行了。”
“都開到這兒了,回去是晚高峰,至少半小時,我還是帶你去醫院看看,不行掛個水什麼的。”
“真不用,我就回去躺會兒就行。”
“這邊出去也不好調頭。”男人的語氣有些變了。
梁京京語氣也變了,“那不行你等會兒把我放路邊,我打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