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京京沒有還譚真那7塊錢。
事後, 梁京京在班上看見譚真就像沒看見一樣。有次兩人在走廊上迎麵撞見,梁京京就那麼昂昂然地從他身旁走過去,像隻高傲的小孔雀。
當時的7塊錢對沒什麼零用錢的譚真來說是個不大不小的數字,他卻沒找梁京京還錢。
回想起來,譚真剛轉學到大連的那個學期日子過得特彆快。每天兩點一線,周末裡,父母會帶他在城市各地方轉一轉。他的父親來到這兒後升官了, 不再開飛機, 多出了不少時間陪家人。
譚真開始覺得這城市還不錯, 空氣濕潤、海風清爽, 海鮮也很美味。他在電話裡告訴依然住在大山深處的徐寧, 大連有種很老的有軌電車,每天來回在市裡開, 彆的車都要給它讓路, 還挺有趣。
徐寧問他有沒有地鐵, 譚真說地鐵也有, 但是線路不多, 不方便。
這兩個從小一起長大的少年以前也跟著父母去過彆的城市旅遊,但對任何城市都沒有過歸屬感。
譚真邀請徐寧寒假裡來玩,徐寧要跟媽媽回老家過春節, 兩個好兄弟還是沒見到麵。
等到過完春節, 初二下半學期開學, 因為優秀的學習成績、精湛的球技, 班上男生開始和譚真越走越近。
他們發現這個鄉下轉學生性格並不內向, 而且打球特彆野,有時候還挺仗義,作業都是隨便他們抄。
氣溫慢慢升上來後,男生們打球的頻率變得越來越高。
這天,幾個少年打完球,齊齊坐在籃筐下擦汗聊天。他們都脫了外套,隻單穿一件薄棉衫,有的甚至穿短袖,少年感十足。
“你快攻怎麼練得這麼牛?你上次說你家是在哪的?”
“多練。”譚真說,“彭良。”
“彭良在哪?我怎麼沒聽過,你參沒參加你們學校籃球隊?”
譚真以前的學校沒籃球隊,但他肯定比校隊的人練球多,因為那些部隊裡的年輕士兵每天一閒就打籃球,於是他們這些家屬院的孩子就跟著一起打。
“我們隊現在還缺一個棒後衛。”男生說,“你來不來?”
“來。”譚真答應得很乾脆。
“哦耶,那就這麼說定了。”
男生間建立友誼似乎比女生迅速很多,打一場開心的球,大家便成了半個兄弟。
滿頭大汗的少年們坐在水泥地上,忽然間,一個兩個目光飄遠,說話聲也逐漸小下去。
空曠無人的操場上,遠遠地,兩個女生正穿過中間的綠草地,往這邊走來。
春日傍晚,天空綻著粉紫色的晚霞,女孩們的身上、臉上被映上了一層夢幻的色調。
畫麵裡是兩個人,所有少年的目光卻隻盯著其中一個身影。
那個身影纖細高挑,手裡拿著一瓶未開啟的可樂罐,身上穿著當下最流行的寬鬆連帽衫,下半身搭配的是百褶裙,兩條細腿赤|裸裸地露在外麵。
籃筐下,一排少年頗有默契地靜靜看著,看著馬尾辮的虛影在女孩明亮的笑臉邊一晃一晃,風吹動那片藏藍色裙擺,就像隨時也會將她吹走似的。
這樣的溫度,梁京京已經在露腿了。
由遠及近走來,梁京京似乎注意到了這片看呆了的目光,沒有羞怯,沒有意外,她自如地繞過籃球場,走出少年們的視野。
等人徹底走遠了,譚真聽到旁邊人忽然說了句:“她怎麼老是喝可樂啊。”
另一個說:“初三有個人送過她一箱可樂。”
“然後呢?她怎麼拿回去的?”
“聽說是送到她家門的,她就沒要,就放在了她家彆墅門口。後來就不知道了……”
班上很多人都知道,梁京京家裡很有錢,有女生去過她家彆墅玩,說她家裡像個宮殿一樣,奢華典雅,有的老師對她好也是因為家裡幫她打點了。她的爸爸是一個公司老總,非常寵她,隻要不忙就接送她上下學,每個星期給她很多零花錢。
然而不知道從哪天起,好像是天剛開始有點熱的時候,班上有了個傳聞——梁京京家的公司倒了,她的爸爸去外地躲債了。
起初班上一兩個人在傳,結果沒過兩天,謠言傳遍全班、全年級。
終於,班上有個跟梁京京玩得比較好的女生偷偷問了她。
梁京京顯得非常詫異,睜大了眼睛道:“誰說的,他們也太會編故事了。”
女生悄悄告訴她:“李心億,她說是她爸爸跟她講的。”這個李心億的父母都在銀行工作。
坐在操場的雙杆上,梁京京揚起一邊眉:“才沒有,她也太能編了吧。”
“沒有就好,我還嚇了一跳呢,擔心了好久,也不知道怎麼開口問你。”
梁京京說:“怎麼可能啊,我真是服了她。”
女生說:“算啦,我看她就是想跟你比。”
星期五是全校大掃除的日子。幾個小組每周輪流大掃除,沒有值日任務的同學可以自由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