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京京的這場感冒咳嗽整整持續了一周。
此間她一度想請兩天假, 結果李峰不準,非要她堅持克服, 做點樣子給學校裡的人看看, 於是她被逼著半咳半啞地上了一周課。
這一周時間裡,某人再也沒有出現過。梁京京把他那晚給的一包藥全扔了。
人在生病時似乎會變得脆弱。每當夜幕四垂,望著沒幾盞燈火的山中夜景, 梁京京會想念霓虹閃爍的南京。可除了王亞,她在那座城市其實也沒什麼可交心的人。王亞下個月就要去北京了, 這意味著這段友誼又將在距離上離她遠去。
好在,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
一周後,邋裡邋遢、傷春悲秋了好多天的梁京京終於大病痊愈。這天一早, 她好好梳妝打扮一番, 精神煥發地趕去上課。
晨光透亮, 班主任高老師剛好在走廊裡訓學生,梁京京沒跟他打招呼, 抱著作業本走進班級。
誰想高老師跟學生聊完, 走了進來。
課間, 學生們正在追逐打鬨,梁京京裝作沒看見他, 站在講台旁分發作業本。
“小梁老師。”高老師主動跟她說話。
梁京京轉過臉, 像是有些驚訝, “高老師啊。”
高老師看看她, “你感冒好了吧?”
“哦, 差不多了。”
“本來想讓你休息幾天,也不在乎這幾節課。”
梁京京心想,她咳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時候也沒聽過他說這話,這時候來馬後炮。
高老師:“對了,下節課上我找姚夢、羅靜幾個有點事,你正常上課。”
“叫他們有什麼事嗎?”梁京京問。
高老師:“沒什麼事,他們要參加個活動,我跟他們說一下。”
高老師說完就趕著走,梁京京想了想,忽然叫住他,“高老師,您等一下。”
高老師回過臉。
梁京京微笑:“下節課我這邊正好講到一些重點內容,你把他們叫走可能會影響他們的進度。要不您再找彆的時間?”
高老師不怎麼友好地打量她一眼,堅持道:“回頭我讓他們找同學補一下筆記。”
“高老師,我想這個不是記筆記的問題。你要帶他們參加什麼活動,非得占用我的上課時間?”
可能是這個成天陰陽怪氣的鄉村教師讓她太過上火,也可能是大病初愈後滿身能量,又可能是近來心裡一直有那麼股邪火無處發作,梁京京忽然跟高老師直麵杠起來。
“高老師,市裡是不是有個英語的情景劇大賽,這個事你怎麼沒通知我一聲?這不是英語老師該負責的嗎?”
說起來還是前兩天,梁京京在路上碰到團委的女老師,她說學校特意把這個參賽名額給他們班,就是因為有大城市的支教老師在,正好讓他們的學生也在市級比賽裡亮亮相。
從不拿正眼看梁京京的高老師被當場戳破,並不顯得心虛,“你剛來,我不想分散你精力,影響你正常的教學進度。”
“一個小活動,影響不了我。而且這是學校分配給我的任務,真覺得影響了也該是我去和學校說。”
高老師問:“學校不是分配給你,是分配到我們班。我把事情交給你,你能辦成嗎?你能獲獎?”
嬉嬉鬨鬨的孩子們發現兩個老師像是在吵架,一個個靜下來。
隻見漂亮的英語老師揚起了眉毛問:“那你的意思是,高老師你負責就能確保獲獎?”
……
臨近中午,李峰在操場邊找到剛吃完飯、往宿舍走的梁京京。
梁京京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樣子:“你彆來跟我說什麼了,我不想乾了,明天就回去。”
這是什麼鬼地方,周圍都是些什麼神經病?
她一分鐘都不想再多呆。
誰想李峰非但沒罵她,還勸慰地說:“你彆衝我發火啊,搞清楚,我們是一個戰線的。”
梁京京一路往前走,不吱聲。
李峰說:“彆說你想罵,我還想罵他呢,成天搞得自己跟老學究一樣,看不上這個看不上那個的。他就是對我們支教的人有意見,人學校裡的人上次跟我說了,上一批來的人跟他也不和。”
梁京京還是不說話。
李峰說:“團委找過他了,他也同意了,這次英語比賽的事讓你領隊。”
梁京京這才頗感驚異地轉過臉,停下:“領什麼隊,我又不想參與。搞得真想跟他搶功勞一樣。”
李峰說:“這不是一個挺好的機會,你拿出點實力來給這邊的學校看看,我聽說是排情景劇,這肯定你強項,你這麼會演。”
“誰會演?”梁京京瞪起眼睛。
李峰一笑,“我的意思是你這麼漂亮,能歌善舞的,幫小學生排個情景劇,還不是小菜一碟。”
“不好意思,我沒這閒工夫。”梁京京不聽他忽悠。
李峰說:“誰讓你理直氣壯跟人家鬨了。京京,這事搞成這樣,你不想上也得上,而且必須得做漂亮了。做不漂亮,接下來幾個月我們就得安心受人家白眼。都看你的了。”
這間坐落在山裡的學校雖是個部隊小學,但由於師資、交通等問題,跟縣、市裡的學校沒法比,沒一樣拿得出手,市裡隻有搞捐款、獻愛心的時候才會想到這兒。這次興許是良心發現,市教育局特意給他們安排了一個參賽名額。
高老師挑出來的是班上成績最好的五個小孩,他找了篇英文小故事,給每個人都分攤了一段,排了個機械化的隊形,整個表演就像八十年代春晚上的詩朗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