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良久,她才歎息道:“其實本不該瞞著你的,之前怕告訴你惹你傷懷。但如今故事聽了半截,不說到結局,你心裡也得記掛著。”
“我們蘇家在前朝是皇商,專供宮裡的布料和繡品的。後來前朝沒了,我家的生意雖然一落千丈,但也勉強可以糊口。爹娘從沒有怨懟什麼,隻是因為家裡的事實在太多,便經常外出,將我交給年長我十來歲的兄姐照顧。
我兄長叫蘇如玉,公子人如玉,那句話來形容他不為過。我姐姐叫蘇如慧,她也確實是個智慧聰明的女子。
我幼時便很濡慕他們,但因為年幼,他們並不怎麼愛帶我一道出門,隻叫奶娘丫鬟照看我。
我還記得是在我七歲那年,他們在外頭結識了一個姑娘。那姑娘性子爽利,英氣逼人,待我卻很和氣。我也喜歡念著她,喚她作‘萍姐姐’。
萍姐姐是將門出身,比旁人家的小姐都活潑。她帶著我們騎馬爬山,上樹下湖……就那樣過了一兩年,我大一些了,能聽懂大人說話了,聽到我姐姐私下調笑我哥哥,說‘喜歡彆人就直說啊,藏著掖著就不怕媳婦兒跑了?’。
我哥哥紅著臉不吭聲。轉頭姐姐見了我,把我招到跟前,讓我好好練練以後改口叫萍姐姐作嫂子,說是等年前爹娘回來,就去竇家提親。
我哥哥到底還是底氣不足,說商人之子如何能和將門虎女匹配?還是等他考取了功名再說。
前朝商人之子是不能科舉的,本朝才解了禁。但解禁之後還未有商人之子高中過。
因此我哥哥也沒有把握,就按著不表。
卻沒想到那年過年,萍姐姐不知道怎麼就遇上了出宮祈福的六皇子。
宮裡那些事我們那樣的階層也不清楚,反正我們知道消息的時候,萍姐姐已經和六皇子定了親。
姐姐很是惋惜,但哥哥卻說不礙什麼,還說‘外頭都在萍萍本來是要當太子妃的,因為她的堅持,才改和六皇子接親,但不論是太子還是六皇子,終歸是比咱們這樣的人家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青春少艾,總有一段無疾而終的感情,這種事如今回憶起來也是美好的。兄姐都是豁達的人,很快就心無芥蒂地為她感到高興。”
蘇如是說的和太皇太後說的幾乎一致,不同的大概就是蘇如是的兄長喜歡過太皇太後,而太皇太後本人並不知情。
而蘇如是後頭要說的,才是故事的結局。
“萍姐姐定親到成婚的那一年,她再也沒有和我們有過交集。兄姐也並不在意,隻可著法兒地給她送去他們準備的嫁妝。而那一年多的時間裡,我兄姐也按著家裡的意思先後成婚了。
但是我們都沒有想到,萍姐姐成婚半年後的一個深夜裡,突然滿臉淚痕、形容狼狽地到了我家。她說她懷的孩子被人害死了,而且不是六皇子府裡的人做的。可惜他們夫妻在皇室中無權無勢,連仇人是誰都追查不到。
我兄姐把她當家人,自然是忍不下這口惡氣,便問如何才能幫到她。
後來,便是我那已經繼承了家業的哥哥和嫁到富戶人家的姐姐傾囊相助,一年數十萬兩的銀子往六皇子府送。
更沒想到的是,六皇子委實有手段,有了錢財支撐之後步步為營,收買人心……最終一步登天。
那時候我們家的人真是高興啊。那幾年在兄姐的操持下,家中生意比前朝時也不遜色,銀錢於我們而言不過是個數字而已,但到底是自家人掙得銀錢,爹娘並不支持兄姐暗中資助毫不起眼的六皇子。那會兒終於才解開了心結,誇讚兄姐有眼光。
其實我兄姐哪裡就想要什麼好前程呢?隻是真的把萍姐姐當家人看,為的還是少年時的那份情誼。
後頭萍姐姐成了皇後,召我和我姐姐進宮,問我們要什麼賞賜。
我姐姐那會兒大腹便便,即將臨盆,特地跑去宮裡也不是為了賞賜,隻是想確認一下新帝對萍姐姐好不好。
見萍姐姐穩坐中宮,她便也放心了,隻笑著說什麼都不要,若是要賞賜,那就賞賜她肚中孩子一個好名字吧……可誰能想到我姐姐的孩子連出生的機會都沒有呢?
就在新帝登基後沒多久的一個寒冷雨夜,一夥兒凶狠的強盜破門而入,屠殺了我家滿門。而我身形瘦小,被姐姐藏在佛龕裡,僥幸逃過一劫。
我清楚地記得那些人摘下了麵罩,整齊劃一地對著門口行禮,而後便是新登基的皇帝踩著我家人鮮血進屋查看屍體。
我以前見過他很多次,他總是笑得很和氣,很溫柔,溫溫吞吞的好像從來不會生氣一般。
但那夜的他神情陰冷地像地獄裡爬出來的惡鬼,嫌惡地用帕子捂著鼻子,問那‘土匪頭子’是不是都殺乾淨了?
‘土匪頭子’說還差一個最小的。
接著便是萍姐姐跌跌撞撞地進了來,口中道;‘如是還是個十二歲的孩子,她知道什麼?就算她知道了,有誰會相信她這麼個半大孩子的話?’
皇帝見她那樣忽然冷笑起來,說:‘也罷,半大孩子放了也就放了。隻你如今失魂落魄給誰看呢?蘇家人的下場你不是早就知道嗎?’
蘇如是扭頭看向薑桃,兩行清淚從她的眼眶中滾出,“她沒有反駁。她說‘對啊,我早就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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