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第六十八章 伴讀。(1 / 2)

“去尋了大理寺丞?”

暖房裡燒著紅爐小火, 四個小孩圍坐,雖說不過九歲十歲的年紀,男孩卻都已經是小小少年的模樣, 著紅衣騎裝的女孩生得明媚妍麗, 腰上纏係銀色長鞭,卷著半截袖子, 去翻爐子上的烤餅,正是大將軍之女梁芙, “單憑這一點,太子殿下就已經超過史書上許多君王了。”

嚴伊冷笑, “麒麟陛下的子嗣,也要跟那些個亡國之君比麼?”

卻也不可否認,至少小太子是知人, 也擅用的, 朝廷裡擅斷案又有些威名能力的, 其一是酷吏章戍,其二是大理寺正卿王弗,其三是官位不高卻有清名的大理寺丞陸言允。

比起手段酷烈的章戍,心胸些許狹隘的王弗, 陸言允才是那個真正維護律令法度的人, 加之陸言允品性清正, 六年來不少針對陸言允的構陷,都被陛下擺平了。

此人官秩隻六百,官位不顯, 家裡也清貧,是真正的寒門子弟,平時也不與世家權貴來往, 地位卻是極清貴的,等閒人不敢招惹。

小太子去尋他請教,他必會毫無保留傾囊相授。

嚴伊偏頭,“是陛下為君神武,這些個不通官場規則的官員才有留存之地,能安心做事,否則現在小糯米團子想找人幫忙,也是無人可用的。”

謝欽、嚴慎兩人看了她一眼,並不接話,自從七殿下從皇子變成公主,這位七竅玲瓏心的女神童,就多了陰陽怪氣這一項毛病。

嚴伊起身,推開要上前伺候的婢女,自己取過裘袍係上,“咱們也去陸府拜訪陸大人一二,梁芙你去麼?”

梁芙習武,雖隻有十歲,內功修為已是不俗,冰天雪地裡也隻著夏天的騎裝,拿上餅子起身,明白這好友是擔心她自己嫉妒得厲害時,有她在身邊拉上一把,時刻提醒著,免得有個萬一,言行出格。

梁家與嚴家不同,至少在父親梁煥眼裡,陛下定的人,便是個傻瓜,梁家也會忠貞不二,儘心輔佐。

她與嚴伊是閨中密友,也知曉好友心結。

嚴伊的父親屬嚴家二房,才乾平平,秩六百,母親寧氏前頭生了兩女,一心隻想要兒子,懷上嚴伊時以為是個男孩,歡天喜地小心養著,補品流水一樣吃著喝著,結果生下來依舊是個女兒,加上生產時遭了罪,就恨上了這一胎,不知從哪兒聽來的,說便是女兒搶奪了兒子的投胎運,就謀劃著讓貼身嬤嬤將女兒帶出去,偷偷溺斃了。

隻是恰逢麒麟軍兵臨城下,女帝登基,發了告令,養育不起的嬰孩可交於南大營,由南大營撫養,但有棄嬰、買賣兒女者,同殺人罪論處。

棄嬰自然是無論男嬰還是女嬰,嚴母不可能將孩子送去南大營,更不敢丟棄謀害,嚴伊就這麼活下來的。

隻不過到底不得嚴父和寧氏的喜歡,日子過得拮據坎坷,是後來陛下下令建學堂,凡在朝為官的官員,家中兒女滿四歲一律送往學堂,嚴伊很快嶄露頭角,成績拔尖,在學堂以及嚴氏一族裡出挑起來,日子才漸漸好了。

這十年提起來不過幾句話,但個中艱難磋磨,隻有好友自己知道,她與嚴伊結交的時候,嚴伊已經是隔壁學舍裡的滿科第一了。

梁芙掰了一半餅子,遞給好友,“你猜小殿下會怎麼做?”

嚴伊拿不準,並不輕易評判。

幾人往陸府遞了拜帖,一同前往,陸府家道清貧,隻一座小宅院,站在門口一眼能看見底,隻一個老仆在院子裡喂雞,看見他們進來,笑眯眯把他們引進廳堂裡。

“見過太子,給太子見安。”

賀酒正在聽陸大人講解案情疑點,看見自己金質玉相的四個伴讀,頓時緊繃了神經,這幾天四人給她的感覺,不像是找了四個伴讀,而是找了四個老師,四個監工!

賀酒聲音少了中氣,顯得氣弱,“愛卿們來了,請……平身,不要多禮。”

謝欽不由偏頭抿了抿唇,太子殿下是真的不想見他們。

嚴伊上前行禮,柔柔一笑,“聽說殿下正與陸大人討論案情,伊伊想旁聽一二,殿下會介意嗎?”

賀酒隻是後背出汗,怕自己做得不好,當真變成狗熊,隻不過很快她就發現,壓根是她想太多了,陸大人一心隻有案情,根本想不到要特意照顧一下她這個太子,其餘四個各有所長,很快就各抒己見起來。

謝欽先看的騰城案,“鹽商和鹽運司雖然一個是商,一個是官,鹽運轉運令也並不是什麼大官,但這個三百秩小官,恰恰能捏住鹽商的咽喉,徐氏作為騰城最大的一家鹽場,來往貨運買賣手續都要由轉運署經辦,現在徐氏的人出麵指正轉運官□□,殺的還是另外一家鹽場主事,裡麵可是有內情?”

賀酒張了張嘴想說話,不過等她醞釀一秒,話已經被嚴家姐姐接過去了,“我翻閱過歲末官員遷調的名錄,開春待遷調騰城的鹽運巡查史馮光,家門出自並州太原馮氏,而並州太原馮氏,與徐氏是姻親關係,所以這一任轉運官倒台,徐氏肯定樂見其成,就是不知道這裡麵究竟是巧合還是人謀了。”

賀酒連連點頭!又不由自主去看旁邊的嚴伊,她可是在卷宗閣翻了兩天兩夜,把升遷名錄,以及相關官員的姻親戶籍都翻看了一遍,才找到蛛絲馬跡的,沒想到嚴姐姐竟對這些官員關係如數家珍。

賀酒在心裡呼呼,果然盛名之下無虛士,不愧為上京城雙姝之一。

陸言允讚許,斷案自然是以證據為準,他也不在官場上走動,但官官相護的事自來稀鬆平常,所以兩個幼學學子擔憂的事,也正是他掛心的,已經差人親自去一趟騰城,避免出現冤案的可能。

嚴伊察覺到陸先生讚許的目光,不由往身邊低頭看去,對上一雙清澈汪亮的眼睛,裡頭是明晃晃的驚歎崇拜,立時彆過頭,耳根和臉頰卻不由自主染上了紅色。

她也曾有幸在學堂見過陛下,不得不說這個小孩生得與陛下好像!就像一個縮小一版的陛下。

可是陛下小時候是絕對不可能像七殿下這樣軟弱的。

嚴伊脊背不由挺得越加筆直,“問題的關鍵是,共有三十一樁刑決案,甚至有人利用界門作案,要一樁一樁的核查,得花很長時間,假如真的有官員層層相互,能不能查出來還是問題。”

謝欽思忖著,“就算遠,也要查,至少要做出查的樣子,這樣以後若是出了問題,也不會怪罪到太子殿下身上。”

“我堂堂大魏太子,難道隻以無功無過為己任麼。”

“那嚴女君你有何高見——”

五人圍著案桌,謝欽、嚴慎已有少年人的模樣,高出賀酒三個頭不止,梁家姐姐雖然隻有九歲,卻也是高挑的身形,嚴伊也高出她兩個頭,隻有賀酒站在堆滿卷宗的案桌前,隻能露出腦袋。

賀酒往上墊了墊腳,覺得身高是氣勢和存在感很重要的影響因素,更加堅定了以後要多喝羊奶牛奶,認真習武的決心。

然後便發現身高可能也不一定能決定氣勢,現在四個人各抒己見,辯來駁去,連陸大人都被排擠在一邊去了。

賀酒同陸大人一樣,認真聽了一會兒,想舉手說話。

“愛卿們——”

卻因聲音太小,氣息太弱被淹沒在了爭吵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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