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老大夫就是個鄉村赤腳大夫,醫術其實高明不到哪去,望聞問切全來了一通,才放開林浪,沉沉歎了口氣。
“咋的,治不了?”李翠香心裡一咯噔,“大夫,鄉裡都說您是包治百病的神醫……”
老大夫咳了一聲,“倒也不是治不了,他傷在腦內,這腦子的病就很玄乎,得好生養著不受刺激,說不定等十天半個月,或者三年五年的,他自己就好了。”
他頓下來朝林浪比出兩根手指,“小子,可知道這是幾?”
“二。”林浪老實回答。
“二再加上三呢?”
“五。”
“我是什麼人?”
“大夫。”
“大夫是做什麼的?”
“治病救人。”
“那些人在做什麼?”老大夫指向附近地裡的幾個農夫。
“種地。”
“你以前是做什麼的?”
“不記得了,“林浪又痛苦地抱住頭,”一想就頭疼。“
老大夫拍拍手,滿意地站起身,摸了摸胡須朝眾人道:“你們看,他就是忘了點事,人也沒變傻,你們帶回去好吃好喝照顧著,過幾天興許就都記起來了。”
“這……”李翠香心裡一塞,家裡的活都還指望著老大乾呢,誰有那個工夫照顧他,而且,“那他要是一直好不了呢?”
老大夫歎息道:“你看他滿頭的血,能保住一條命就萬幸了,其他的……看老天爺怎麼安排吧。”
“大夫,你見多識廣,就不能再想想辦法了嗎?”
他要有治腦子的能耐,還用窩在這個鳥不下蛋的山窩窩嘛!老大夫瞅瞅旁邊伸長耳朵等著聽他發話的眾人,昂起頭嚴肅嗬斥道:“無知婦孺!腦袋的事豈能隨便應付!老夫倒是可以開幾副藥給他,運氣好藥到病除,運氣不好吃成傻子,吃出人命,誰來負責!”
老大夫發火,李翠香也不敢多說了,林鐵根趕緊將她拉下去,“你就少說兩句,聽大夫的就是!”
附近好幾個村就這一個大夫,大家平時對他都恭敬得很,老大夫自己也喜歡擺譜,藥箱往身後一背,抬腳就走,“這病我不治,你們另請高明!”
大夫走了,林浪還躺在地上不起來,李翠香看著他唉聲歎氣,村民們圍著他們滿口的“可憐”“作孽”,也不知道在可憐誰,林鐵根麵色沉重,沉默許久,才好不容易擺出一家之主的樣子,“先回家去,彆在外麵丟人了。”
聽說要回家,林浪又開始裝傻充愣,“回我家?你們真是我爹娘?可彆騙我!”
誰樂意騙你這個傻子!李翠香心都累了,最後是村裡幾個長得慈眉善目的長輩出來拍著胸脯保證,林浪才終於不鬨騰了,老兩口子一人扶著一邊,廢了九牛二虎之力,總算是把這傻大個給拉回家。
原主就是大腦簡單四肢發達的典型,長得比他爹都高出了快一個頭,身子也壯實得很。
林澤晚上從學堂回來,才知道他哥摔壞腦子的事,他年紀雖然還小,但心眼卻比普通莊稼人要多得多,麵上一臉擔憂,明裡暗裡卻在試探。
“大哥,你是在山上摔的?你去山上做什麼?山路十彎八拐,還好你自己走了出來,不然我們都不知道要去何處尋你。”
林浪完全不搭理他的話,一臉警惕地看著他,“你是誰?來我家做什麼!我不認識你!”
“我是阿澤啊,你親弟弟!”
“真的?”林浪狐疑地瞥了他兩眼,看到他手上咬了一半的煮雞蛋,又高聲嚷嚷起來,“騙子,你們果然是騙子!”
“又怎麼了?!”李翠香拿著鍋鏟疲倦地從廚房探出頭,回家後她已經被林浪折騰了無數次,從他為什麼睡柴屋,問到他為什麼沒媳婦,好說歹說好不容易才讓他安靜下來,怎麼又鬨騰上了!
林浪不滿地指著林澤的雞蛋,“他是你們的兒子,我也是你們的兒子,為什麼他有雞蛋我沒有!你們肯定是騙子!我要去找三叔公!”
林澤:“……”
這大哥怎麼像是摔聰明了。
李翠香又想拿出以前那套“哥哥要讓弟弟,阿澤讀書辛苦”的說辭來勸他,林浪反正不聽,像個要不到玩具的三歲小孩般歇斯底裡地嚷嚷,要不就是抱著頭喊疼,聲音大得快掀掉屋頂,鄰居都被引了過來。
“我說翠香,大牛傷了腦子,你們這幾天就讓著他點,不就是一個雞蛋嘛,給他就是了。”
“是啊,大牛這孩子從小就懂事,現在正是調養身體的時候,可不能苦了他。”
李翠香一向好麵子,又要維持好後娘的人設,被說得麵紅耳赤的,隻得回廚房煮顆雞蛋給林浪,可讓她肉疼得很,家裡的雞下蛋不勤,阿澤一天隻一顆都不夠吃的。
誰知道這還不是一顆雞蛋的事。吃完飯時,看到林澤碗裡有臘肉,林浪也嚷著要。晚上睡覺時,看到林澤房間的棉被,林浪也吵著要。甚至臨睡前李翠香悄悄給林澤塞了幾顆花生,也沒逃過他的眼睛。
李翠香不想再把鄰居們給引來,隻得在他歇斯底裡滿地打滾之前滿足他的要求,送壓箱底的棉被給林浪時心都在滴血,以前那麼好忽悠的一個傻子,摔了一次怎麼就變這樣了呢。
林浪心下冷笑,這還沒完呢,讓你們不把原主當人看,接下來還有你們受的!
就算要阻止林澤當上大官禍害家國,林浪也沒打算留在林家和他們虛與委蛇太久,這太浪費時間,他打算過些天就找個時機離開。
不過在離開之前,他也不想讓這家心安理得壓榨原主的人好過,尤其是林澤母子倆,必須得好生折騰他們一番,所以才借著摔下山崖的機會,裝失憶使勁鬨騰,這還隻是其一。
午夜時分,李翠香陡然從夢中驚醒,借著明月光突然發現窗前立著一道黑影,凝神一看,竟是林浪。
李翠香背貼牆角挪過去,林浪身上裹著明顯過小的女子罩衫,左手上不知抓著什麼東西,還在用力撲騰。
“老大,三更半夜,你在這裡乾什麼!”
林浪沒有理會她,掂了掂左手抓的雞放在地上,右手抓起刀用力砍過去,濺出的血噴了他一臉。
殺完雞林浪才抬起頭,仍不說話,滿臉帶血朝著李翠香靦腆一笑,那笑容似乎還有點熟悉,對了,是難產死的那個啞媳婦……
“啊!!!”
尖利的驚叫聲刺破夜的寂靜。
古代農村人大多愚昧迷信,對各種怪力亂神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李翠香當初是眼睜睜看著啞媳婦在她麵前斷的氣,心裡本來就有點打鼓,被林浪這麼裝神弄鬼一嚇,竟然就嚇病倒了。
偏偏這事她還不能對外聲張,他家阿澤可是要考狀元的人,出了這麼個兄長肯定會被彆人說閒話,拖累他的名聲。
李翠香有氣無力地躺在炕上,林澤端了一碗麵疙瘩進來,“娘,您都躺了一整天,吃點東西墊墊肚子。”
“哎喲,你怎麼能乾這些粗活,”李翠香趕緊接過碗,端著卻不動口,“我沒什麼胃口,你吃了嗎?”
林澤忙道吃了,臉上卻透出幾分為難。
“發生什麼事了?”李翠香對兒子的情緒敏感得很,嗖地從床上坐起來,“是不是老大又惹事了?”
“那倒是沒有,”林澤搖搖頭,“大哥一早就不見人了,現在還沒回來,娘,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您怎麼就病倒了?”
李翠香身子抖了抖,臉上一陣抽搐,“沒……沒什麼。”
“娘!您連兒子也要瞞嗎!”
李翠香深深歎了口氣,縮著頭左看右看,最後才小聲道:“你大哥他,不止摔壞了腦子,他還中邪了!昨天晚上他被啞媳婦附身,還殺了咱家的雞!對了,雞呢?你吃了沒?”
昨晚殺的雞一早就被林浪帶著上山烤了吃掉,林澤自然是沒這個口服。
“中邪?附身?”林澤皺起眉,“娘,您怎麼也說這些無憑無據的話。”
“我沒瞎說!”李翠香裹緊被子又抖了抖,“啞媳婦笑起來就是那個樣子,她那雙眼睛我死都忘不了,就那麼死死盯著我,滿身是血,盯著我……”
“您肯定是眼花了!”林澤不耐煩地打斷她的話,“娘你今晚好好休息,兒子替你守著!什麼妖魔鬼怪,我看她有沒有膽子出現在我麵前!”
恰好在這個時候回來,無意中聽了一回牆角的林浪表示,那就如你所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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