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三十六章(2 / 2)

她說這個真沒彆的意思,就是單純擔心他的身體。

可眼下這種情形,真的不能問男人行不行。

他會身體力行地告訴你——他很行。

凡界天大亮的時候,姬玉還在睡著。

她周身彌漫著金紅色的光,白皙的手臂露在被子外,被人用絲被蓋住了。

她一動不動,睡得很沉,陸清嘉單手撐頭躺在一側,看她如此安心睡覺,心底忽然冒出一個念頭——她現在一點防備都沒有,如果他現在殺了她,將她的灰燼時刻帶在身邊,她就再也不能離開他,再也不能去找彆的人了。

更不能喜歡彆人。

這念頭剛冒出來就被他丟到一邊去了。

他怎麼能殺了她呢,灰燼哪有她活著存在有趣,陸清嘉學著她昨夜輕撫他一般,手指緩緩劃過她的臉頰,在指尖落在她唇邊的時候,他動作停下了。

他收回手坐起身,自一片狼藉中找到她給他準備的那套衣裳,穿上後離開了這裡。

他站在院子裡,此刻正是凡界的春日,雖萬物發芽,但風還有些冷。

陸清嘉抬手感受了一下日光,有淡淡冷意,更多的卻是溫暖。

溫暖。

陸清嘉低頭看看這身衣裳,那它給他的感覺是溫暖嗎?

他是鳳凰,浴火而生,還會怕冷嗎?還能感覺到所謂的溫暖嗎?

他感受了一下了心底的情緒,一片平靜,安然極了,這是他的還是她的?

他回頭看了一眼正房緊閉的門,想起姬無弦說她忘了過去的那些話,他要當真嗎?

若是真的,她與之前算不同了嗎?

她心中又到底作何感想?

昨晚他內心的情動是僅他一人的還是他們共同的?

他與她感官相通,他不信隻他一人情動。

所以她也是有的,他的感知那樣強烈,強烈到即便她說了不負責任的話,他也沒有退縮。

門開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他看見姬玉走了出來。

她沒梳頭,披散著一頭柔軟烏黑的長發,她換了衣裳,不是慣常的紫衣,是一身紅色繡蓮花的齊腰襦裙,外衫隨意披著,並不規整,但也不必擔心她冷,修士不畏寒暑,才不在意凡界的四季交替。

“你在這兒。”

她緩緩走下台階,陸清嘉看著她,她像一朵燃燒的曼珠沙華,越是靠近,越是紅得似火——似連他也招架不住的火。

“我以為你走了。”

她停下腳步,離他不遠不近,剛好一米。

見他穿了她買的衣裳,姬玉笑了笑說:“當時你昏迷著,看你衣服破了,我又沒男修的法衣,便從凡界買了些成衣想著給你換上。”她慢慢道,“如今你醒了,可以穿你自己的衣裳,這件你若是不喜歡,就不要穿了。”

凡界人族做的衣服,他應該會厭惡吧。

本著這個念頭她才說了這話,可看陸清嘉的眼神,清冷又涼薄,多了些最初相遇時他扮溫潤君子的疏離淡漠之感。

“還要多謝你陪我修煉。”姬玉明智地換了話題,她遲疑許久,還是將手心裡的東西遞給他,“這個就算是謝禮吧。”

陸清嘉看著她的掌心,那裡躺著一塊一看就價值不菲的玉佩,他神情沒什麼變化,經過一夜的雙修,他非但沒傷勢加重,氣色還好了些。

他堪稱平和地接過了那塊玉佩,如蘊炙熱深海的雙眸望向她,兩人對視片刻,他攥緊了玉佩輕笑道:“謝禮?”

他垂下眼睛,緊盯著那塊玉佩,好像下一刻就要把玉佩燒了。

“我看倒不如說是陪你過夜的賞錢。”

他走向她,在她麵前站定,眉心血紅的鳳翎昭示了他心情不悅,姬玉看著他,聽見他嘲諷她:“你這是在侮辱我還是在侮辱你自己?”

姬玉並未因他的話窘迫或不自在。

她眨了眨眼說:“你都沒仔細看,就說我在給你過夜的賞錢?”

陸清嘉眉目一凝,姬玉直接將那塊玉佩拿回來,抬起來送到他眼前:“這是什麼花?”

陸清嘉:“……合歡花?”

“對,合歡花。”姬玉又把玉佩遞過去,“這是我的東西,就算拿來付所謂的賞錢也不會拿它,你要就拿走,不要就算了,我留著還有用呢。”

她作勢要收回去,陸清嘉眼疾手快地拿了過來。

姬玉看了看空蕩蕩的手,慢慢放下。

“這塊玉佩……”她停頓片刻,才在他複雜的眼神下淡聲道,“用處和你給我的鈴鐺差不多。”

隻是鈴鐺已經毀了。

但她又給了他玉佩。

她也不太說得好自己為何這樣做。

明明已經決定今後再不相乾,也正走在這條路上,那鈴鐺既然已經毀了,就不該再有互相靠近的東西。

但出了門,看到他孤零零地站在那,氣息有些低落,就想要他高興一下。

而且她下意識覺得,給了這塊玉佩他就會開心。

……總歸這次是他幫了忙,給些謝禮也沒什麼不可以。

給了就給了,不必再糾結。

陸清嘉現在也有些不知該如何是好。

此時此刻,他倒有些情願她是給他所謂的過夜賞錢了。

他握著手裡的玉佩,像塊燙手的山芋。

姬玉也不再說話,就那麼看著他,好像非要他給個回應一樣。

陸清嘉轉開頭,仿佛不看見她就不會那麼尷尬。

他沉默良久,在姬玉耐心快要耗完的時候,他終於有了動作。

他將玉佩掛到了腰間。

“滿意了?”

他手指輕彈了一下玉佩,玉佩微微搖晃,與他腰間原有的玉佩相撞,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

那一撞,好像也撞在了姬玉的心上。

她心裡不太舒服,看著眼前人低頭時頸側淡淡的血跡和燒傷,忽然想到昨天因為他吐血,她想解釋自己不是原主的話被打斷了,之後也再沒機會說了。

她微微啟唇,本想把話說完,但陸清嘉一抬頭道:“我雖拿了這玉佩,但也不代表什麼。”

他放開手,修長如玉的身姿站得筆直,仿佛天底下沒有任何人可以讓他彎腰。

“你送我這個,定然是還想與我雙修。”他道,“你趁早死心為好,姬玉,我不會任你召之即來揮之即去,做你修煉的工具。你曾那般待我,如今你的東西我拿了便拿了,也隻是拿了,任何意義都沒有。”

姬玉解釋的話卡在嗓子眼:“你這樣想我?你覺得我送你玉佩隻是為了下次找你雙修更方便?”她握了握拳,“我兩次跟你提起我不是那個姬玉,你就真的一點都不信?”

“你要我怎麼信?”

陸清嘉毫無情緒地反問,鳳眼直直盯著她。

姬玉看著他的模樣,紅唇動了動,終是輕輕道:“……算了。”

冷靜想想,真的不必再繼續解釋了。

看他現在的這樣子,解釋了也隻會被他嘲笑是為了他身子編出來故事,說再多都是自取其辱,再被唾棄一次罷了。

身處於這座私宅,她也很難不想起最初。

最初如果不是她穿書了,這具身體早就灰飛煙滅了。

她剛穿來的時候也是險象環生,不知經曆了多少才勉強扭轉局麵。

雖然那天在合歡宮,從陸清嘉的表現來看,他可能隻是話說得狠毒,從沒將那些話附注行動,甚至還有所轉和。可那也是建立在他們陰差陽錯有了肌膚之親的基礎上,是她“努力”所致,她因他擔驚受怕的每一個夜晚也都是真實存在的,不能因為他幾句話,就當做沒有了。

她最大的顧慮還是他的身份。

他是書裡的男主,是最大的反派,未來是要再一次覆滅天下的,最後令他收手的是女主,女主為他死去活來三次才擁有那樣的力量,捫心自問,她覺得自己做不到如此。

既然做不到,那陸清嘉是不是誤會了她,陸清嘉怎麼想她,也都無所謂了。

如果扭轉不了結局,就乾脆不要開始,他不信……也好。

這或許就是天意吧。

兩次想要解釋都沒能說下去,事不過三,就彆有下一次了。

想清楚了,姬玉便和陸清嘉告辭:“隨你信不信,我要走了,神君有傷在身,可以繼續在此休息,不會再有人來打擾你。”

她轉身就走,陸清嘉見她顯然是生氣了,不自覺跟了一步。

他薄唇動了動,也有些生氣,她怎麼不繼續說了?她怎麼不告訴他,她是真的忘了一切,所以不是以前那個她了?她再說幾句,他哪怕心裡還是不願相信,但也不會再那樣駁斥她了。

她怎麼就算了?

他說的話過分了嗎?

可她本來就沒做過什麼值得他信任的事,他有說錯嗎?

看著她越走越遠,在即將踏出月洞門的時候,陸清嘉終是沒忍住,妥協般道:“你便不好奇,我受了傷為何不回影月仙宗,卻要來此?”

這話不管是措辭上還是語氣上都透露些許想要和解的味道。

剛才那些對話大家就當做誰都沒說好了。

就當做沒說,一切重來好了。

但世間本就很少有事可以重來。

也不是什麼話說出去,都可以收回的。

姬玉慢慢轉過頭,日光下,她一身紅衣似火,點燃了陸清嘉每一寸血脈。

這樣熱烈的她,卻說了讓他十分心灰意冷,連粉飾太平都做不到的話。

她說:“不必問的。”

她斂了神色,一邊轉回頭一邊道:“我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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