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玉害怕起來,躲著他往後撤,不肯讓他碰。
陸清嘉拉住她溫聲勸說:“沒事的,彆怕,不會很疼,不會比精血發作更疼的……”
“我不要。”姬玉使勁掙紮,“我不要,你放手,你彆動我,我不要。”
陸清嘉隻以為她怕疼,不斷柔聲安撫她,可不管他怎麼說她都不肯。
陸清嘉有些急,如若真中了魔蠱,她要疼得還在後麵,現在隻是檢查一下她就這麼怕,之後她要怎麼熬?
他必須儘快確定才行。
“一眨眼就過去了。”
他不得已用了言靈術,姬玉紅著眼瞪他卻反抗不了,隻能任他施法。
她眼睜睜看著一道金光進入自己體內,冰寒的冷意漸漸被燥熱代替,沒有想象中的神魂痛楚,但身體上的痛很快就體現出來了。
她有些發懵,按照原主的了解,搜魂不該是這種感覺。
她不知道這到底是在做什麼,她看著陸清嘉,看他神色專注,還有點凝重,這改變似乎是在淨植來了之後……他們當時說了什麼?她離得並不近,陸清嘉又設了結界,她聽不見。
姬玉很快就被疼折磨得無法思考了,她靠在陸清嘉懷裡咬唇忍痛。
陸清嘉一手施法,一手學著她之前對他所做的那樣輕撫著她的背。
姬玉掉了眼淚,忍得唇瓣都快咬出血了,陸清嘉有些不忍,可隻差最後一步,他隻能狠心繼續。
“疼……”
姬玉到底還是忍不住痛呼了一聲,陸清嘉因她的痛呼迅速停了手,姬玉渾身是汗的靠著他,本就不怎麼好的精神狀態更差了。
“沒事了。”
陸清嘉低聲說著,“沒事了。”
是啊,查清楚了,暫時是沒事了,可更麻煩的在後麵。
她是真的中了魔蠱,晏停雲一個老套的辦法用兩次,上次是用在他身上,這次是用在她身上。
用在他身上,他尚可忍耐,用在她身上,她可怎麼辦。
僅僅是這樣她都疼得受不了,若是……
“陸清嘉。”
低弱的聲音傳來,陸清嘉輕輕應了一聲。
“我在。”
“我怎麼了?”姬玉問他,“跟我說實話,我怎麼了?你剛才在乾什麼?”
陸清嘉按住她的頭將她按在懷裡,闔了闔眼道:“沒什麼,隻是替你療傷,你沒事了,不會再疼了。”
“隻是療傷?”姬玉有些懷疑。
“隻是療傷,你看,你現在是不是除了累,沒有不適了?”
姬玉感受了一下還真是。
可她心裡不□□生,抓著他的衣襟求證道:“真的隻是療傷嗎?這樣輕易就好了嗎?之前不是連你的鳳凰靈力都無法逼出魔氣嗎?你彆騙我,你若騙我,我以後也會騙你的。”
陸清嘉低頭吻了吻她的發頂,不說話。
“陸清嘉,跟我說實話,告訴我實話,晏停雲到底做了什麼,我到底怎麼了?”
姬玉一再逼問,大有他不說她就不罷休的架勢。
她撐起身子與他對視,眼神執拗,不容拒絕。
陸清嘉沉默了一會,忽然道:“你見過我多次真身,可記得我尾巴的顏色?”
姬玉一怔:“白色,怎麼了?”
“它原本不是白色的。”陸清嘉慢慢道,“它本該是金紅色。”
在姬玉原本的概念裡,鳳凰的確也該是全身金紅色的,可不管是書裡還是她穿來之後,都沒了解過陸清嘉為何是白色的尾羽,隻在鳳翎上有絲絲紅痕。
或許是她看書不認真所以看漏了?
她有些困惑道:“那為什麼變白了?”
陸清嘉用一種相當隨意的語氣說:“因為喝了很多龍血,龍血的味道很差,又與我天生相克,會讓我靈力衰退,時間久了連神魂也會跟著受損,受損過重就會隕落。”
“……所以如果你全都變成了白色,就是要隕落了?”
在這裡,隕落就是死的意思。
姬玉望著他,突然有些無措:“可你都涅槃過了,怎麼還會這樣?你現在很好不是嗎?你不會隕落了,它為何還是白色?”
“……還有摧骨釘和魔蠱。”
終於說到了要點,陸清嘉薄唇開合,斟酌著用詞道:“仙族的摧骨釘,魔族的魔蠱,都是很厲害的法器。尤其是魔蠱,要由修為高深的魔耗費半生修為種下,它會使人受儘折磨,一點點摧毀人的意誌,驅使人無意識做很多不想做的事。”
姬玉是知道陸清嘉遭遇過什麼的。
可之前還隻存在於劇情層麵。
現在他親口說了,姬玉順著他的描述聯想到那些經曆,本已不那麼冷的身體又開始冷了。
陸清嘉看她發抖,慢慢說:“它先會讓人感覺到冷。”
姬玉怔住。
“鳳凰屬火,冷是讓鳳凰最難以忍受的感知,魔蠱是魔族專門拿來對付鳳凰的東西,所以中了它的人,會先感覺到冷。”
姬玉唇瓣動了動,想說什麼,但沒說出來。
她知道和陸清嘉在一起會很麻煩,會很危險。
她以前一直想躲開,走得遠遠的,可最後他們還是分不開。
從決定和他在一起開始,她就想好了可能會發生的一切,她不是個善變的人,變過一次就夠了,這次她不會再改變決定了。
可即便如此,即便她很堅定,現在還是很難不害怕。
她聽見陸清嘉繼續說:“接著它會啃噬中蠱之人的靈根,靈根被廢後便是骨頭,啃完了骨頭就是血肉……”
“彆說了。”姬玉白著臉道,“我中了魔蠱,我知道了。”
可晏停雲為什麼把魔蠱種在她身上?
姬玉不懂,她茫然道:“耗費半升修為——如此重要的魔蠱,他種在我身上?他瘋了嗎?”
“他沒有。”
他不但沒瘋,他還很聰明。
如今不管是仙族還是魔族都不可能在他本身下手,溫令儀打上了姬玉的主意,那晏停雲打姬玉的主意更沒問題。他們的差距就在,溫令儀即便慣於玩弄手段,可到底是條半龍,是堂堂仙帝,不到非常時刻不會把事情做得非常極端,他還是很道貌岸然的。
可晏停雲就不一樣了。
隻要可以達到目的,用什麼手段都可以。
他應該早就算好了,隻要陸清嘉想救姬玉,最差他也要耗儘靈力,那樣即便晏停雲少了一半修為也沒關係,在他恢複靈力之前他可以很輕鬆地解決他。
而最好的結果……
陸清嘉睫羽低垂,未再言語。
姬玉察覺到他的沉默,哪怕自己很怕,可想到他或許會更加自責,還是努力安撫他說:“我沒事,這會兒已經不疼了……可能之後也沒那麼疼。”
她想了想問他:“你以前也這樣疼過嗎?”
陸清嘉沒說話,但姬玉知道他肯定有。
“為什麼呢?”她知道此刻或許是名正言順知道一切的最好時刻,於是她問,“你為何要喝龍血,為何會中摧骨釘,為何會中魔蠱?”她聲音低低,“你涅槃之前到底發生過什麼?鳳凰一族到底是如何滅族的?”
陸清嘉微微啟唇,可最後還是什麼也沒說。
姬玉不喜歡他濫殺無辜,不止一次不讓他殺人。
可他沒少做這種事,今後還要做更過分的。
如果全都告訴她,她一定會反對,說不定還會離開他。
他不會改變他的計劃,也不會讓她離開他。
但現在他還有更重要的事做。
“我說過不會再讓你疼,很早就說過,現在也作數。”他冰白如玉的臉上神色平靜極了,聲音泠泠動聽,“你不必在意曾經發生過什麼,隻要記得這件事就夠了。”
姬玉挺直脊背離開他的懷抱,不安地望著他:“你要怎麼做?”
陸清嘉將她滿臉的擔憂儘收眼底,都這個時候了,她好像反而不怕時刻可能會到來的死亡和疼了,竟然還擔心起他來了。
她可真矛盾。
矛盾得讓他不管為她做什麼都甘之如飴。
“很簡單。”陸清嘉輕描淡寫道,“我對這東西太了解了,能除掉一次,就能除掉第二次。”
話說得輕巧,語氣散漫不在意,好像真沒放在心上。
但之前他的凝重也是真實存在的。
姬玉有些看不懂他,想說什麼,可他溫熱的指腹掩住了她的唇,輕聲道:“好了,你現在身體太弱,不宜療傷拔蠱,寒玉床雖冷,但於你有益,你忍一忍,好好躺著。”
他將她按在床上,姬玉背貼著冰冷的寒玉床,心卻是熱的。
“真的很簡單嗎?”
“簡單。”他回答得很快,“真的很簡單。”
簡單到隻要一步——
將魔蠱引到他身上,由他扛著就是了,凡人之軀扛不住,不代表他不行。
這大概就是晏停雲所期盼的最好結果了。
陸清嘉這樣一隻忠貞的鳳凰,為了救他的愛人,將魔蠱引到他自己身上。
而他就可以試著利用魔蠱控製他,哪怕控製不了也可以折磨他,創造無數機會殺了他。
就像幾萬年前那樣。
姬玉注視著陸清嘉,他和最初她遇見的那個人沒什麼區彆,依然是華貴精致的容貌,依然是鮮紅如雪的鳳翎印記,依然是散漫矜貴的態度。
隻不同的是,一個曾經口口聲聲要她死,一個如今費儘心機要她活。
“陸清嘉。”她突然開口。
陸清嘉回過神來,於灑落的日光中望過來,輕聲疑問:“嗯?”
“清嘉。”
“……怎麼了?”
“沒什麼。”姬玉側過身,拉過他的手貼著臉,低聲道,“隻是想叫叫你。”
陸清嘉心底漫上細細密密的酸與甜,既是他,也是她。
他順著她的力道輕輕撫過她光滑白皙的臉頰,柔聲道:“好。”
語氣滿是縱容:“隨你怎麼叫。”
隻要她永遠這樣乖巧,永遠這樣心悅於他,想要怎樣都可以。
她可以做任何事,唯獨不能離開他。
當然……也不要阻止他做一定要做的事。
他也不會給她這樣的機會。